苏州,凌府后宅。
忙碌了一日的凌云,刚回到王姨娘所居的西跨院,贴身婢女小荷便像只欢快的燕子般迎了上来,娇声道:“老爷,您看这钗子好看吗?” 她微微侧头,展示发髻上一支新添的赤金点翠蝴蝶簪。
凌云熟练地揽住她的纤腰,笑问:“哟,新添的?哪来的?”
小荷依偎在他怀里,带着几分得意道:“是户房那个陈书吏家的娘子,今日过来,想为她家男人求个官仓副使的缺。她听说……听说婢子在老爷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便硬塞了这个给我。”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凌云的神色,补充道:“婢子本不敢要,可她放下就走了……”
凌云闻言,心中了然。官仓副使只是个从九品下的杂职,对如今的他说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捏了捏小荷的脸颊,并未动怒,只淡淡道:“既是送你的,收着便是。明日你让她家男人自来见我。”
小荷见凌云并未责怪,心中大喜,脸颊泛起红晕,身子也软软地贴得更紧,吐气如兰:“谢老爷!老爷最好了……”
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和那不安分的扭动,凌云也觉得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起,正欲有所动作,却听院外传来苏姨娘贴身大丫鬟秋香清脆又略显急促的声音:“老爷!老爷可在?我们姨娘有要紧事,请老爷过去一趟!”
旖旎气氛顿时消散。小荷气得嘟起了嘴,凌云也只得无奈地在她腰间轻轻一拍,低声道:“晚上再说。” 便整了整衣袍,起身往苏姨娘居住的东跨院走去。
东跨院书房内,苏姨娘——苏念雪,正对着一本账册蹙眉。见凌云进来,她起身相迎,屏退左右。
“老爷,”苏念雪神色凝重,“两件事。其一,江南绸缎和淮南盐引的生意,如今摊子越铺越大,牵扯的关节和人情越来越多,后续该如何掌总,妾身需得老爷拿个大主意。”
凌云点点头,这事关乎财路,确需慎重。他示意苏念雪继续。
“其二,”苏念雪压低了声音,“妾身刚得到消息,王夫人,私下悬赏一万贯,寻人能出个主意,让老爷您……将王姐姐礼送出门,还她自由身。”
凌云眉头一皱:“王氏?她为何突然如此?”
苏念雪道:“听闻王夫人觉得,如今王家势大,亲生女儿却在我们府上为妾,说出去……有损门风。她到底是士族出身,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哼,当初卖女求财的是他们,如今嫌丢人的也是他们!”凌云冷笑,“可知是谁接了这悬赏?”
苏念雪看了一眼凌云,低声道:“是……是赵家那位出了家的老爷子。”
“是他?!”凌云眼中寒光一闪,怒气上涌,“好个赵巡检!上次给刺史和王老爷出主意给我下绊子,这笔账还没算,如今竟敢把主意打到内宅来了!真当我这女婿是泥塑的不成?!”
苏姨娘担忧道:“老爷,赵老爷子毕竟是夫人的生父。他接这悬赏,怕是存了心思,觉得王姐姐如今最得老爷爱重,想借此机会……替夫人扫清障碍。”
凌云瞬间明了。这老丈人,遁入空门还不安生,一心想着帮亲生女儿固宠!他沉声道:“我知晓了。生意的事,容我细想后再与你分说。至于赵巡检……看来是不能再留他在这里搅风搅雨了。”
与苏姨娘又商议片刻生意细节后,凌云心中已有了决断。他离开东跨院,再回王姨娘处,却得知小荷因赌气已回自己房歇下了。凌云便索性留在了王姨娘房中。
是夜,红绡帐暖,被翻红浪。云雨初歇,王姨娘依偎在凌云怀中,轻声道:“老爷,小荷那丫头今日……您别怪她。她帮人传话,倒也不是全然贪图那点首饰,只是年纪小,喜欢被人奉承,显摆自己有些体面。”
凌云抚着她光滑的脊背,叹道:“我岂不知?人心皆有欲,小荷这点虚荣,无伤大雅。只是她今日既开此例,往后这类请托只会多不会少。她若把握不住分寸,日后自有她的烦恼。”
王姨娘默然。凌云转而道:“倒是你……今日苏姨娘说的事,你可知道了?”
王姨娘身体微微一僵,低声道:“嗯……娘亲她…让老爷为难了。”
“与你无关。”凌云语气转冷,“是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了。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翌日清晨,两名精干衙役随书办来到寄畅园别院门前叩门。开门的正是已剃度、身着灰色僧衣的戒嗔大师。
衙役亮出腰牌,面无表情道:“奉县尊令,查验挂单僧侣度牒、户籍凭证。”
戒嗔大师一愣,心中涌起不祥预感,但仍强作镇定,取出度牒。
书办接过,仔细查验后,冷笑一声:“戒嗔师父,你这度牒上明明白白写着,挂单寺院是台州普度寺!依《道僧格》,僧道 不得 私离 本寺,无故 游方 不得超过 三日!你久居苏州,可有本县 僧正司或州 僧统司的批文?”
戒嗔大师脸色一变,他哪有什么批文?本是仗着与王家、凌家的关系,在此隐居。“这……贫僧乃是应王员外之邀……”
“无需多言!”书办打断他,厉声道,“既无批文,便是违规滞留!按律,当遣返 原籍 寺院,交由 彼处 僧官 约束!来人,请戒嗔师父收拾行李,即刻启程,护送回台州普度寺!”
“什么?!”戒嗔大师又惊又怒,“你们……我要见凌云!”
一名衙役嗤笑道:“老师父,就是凌县尊亲自交代的,要咱们‘依法办事’,‘体贴服务’,务必把您安安稳稳地‘送回家’。您老就别让咱们为难了。”
戒嗔大师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这是凌云在敲打他,更是要把他这“碍事”的岳父彻底逐出苏州!他望着北方吴县县衙的方向,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声苍凉的长叹:“凌云……你……你好狠的手段!顶你个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