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烦了赶紧缩回环形工事后面,屏住呼吸。
前方很快传来沉闷的发动机轰鸣,由远及近。
片刻后,一辆威利斯吉普车咆哮着冲了过来,卷起一路尘土。
吉普车直冲到街垒前才猛地刹住,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车头几乎蹭上了那辆九五式轻型坦克。
孟烦了透过沙袋缝隙眯眼望去,车上坐着两个人,穿着帼军制服。
帼军?怎么是自己人?他心头一震,刚想探出身子喊话,地上躺着的王彦却如猎豹般弹起,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将副驾上的军官拽下车子。
两人瞬间扭作一团,拳脚相交,砸肉有声。
“哎……”孟烦了急忙要上前拉架,可还没等他跨出一步,搏斗已经结束。
只见王彦已骑在那人身上,三八大盖上的刺刀明晃晃抵住对方咽喉。
那人竟是个中校!
中校举着手,声音发紧:“你们是帼军!不是曰军!我知道你们是自己人!”
王彦没收回刺刀,冷声道:“你是谁?”
“我是你们团长!”中校急道,“我接任团长了!”
王彦心里一动——果然是龙文章到了。
“你知道我们是哪个部队?”孟烦了皱眉,“张口就说是你手下?”
“我知道!你们是川军团的!”中校连连点头,“川军团三营,没错!”
孟烦了瞳孔微缩,紧接着追问:“既知我们是川军团,那就该晓得团长是虞啸卿!”
“他死了!”中校嗓音陡然拔高,“按军规,主官阵亡,副职递补——现在,我就是你们的团长!”
他盯着两人,用力重复:“我真是你们团长!”
孟烦了仍半信半疑,王彦却已收起刺刀,站直身子,敬礼:“报告团座,川军团三营营长林译报到,请指示。”
孟烦了无奈,也只得挺身立正:“三营一连连长孟烦了报到。”
“不错。”中校拍拍裤子上的灰,爬起来,朝王彦竖了个大拇指,“尤其是你,林营长,反应快,下手狠,好样儿的。”
……
“我叫龙文章。”
“是你们现在的团长。”
“你们俩,真行。”
“这一路过来,我看约翰牛兵跑,咱们的人也在逃。”
“满城都在撤,唯独你们两个还敢跟小鬼子拼!”
他又扬起手:“你们俩,真行!”
孟烦了听了,心里一阵发虚。
若不是有阿译撑着,他恐怕早和其他躲在仓库里的残兵一样,蹽腿往云南逃命去了。
王彦问:“团座,咱们川军团主力在哪?”
“散了。”龙文章摇头,“虞啸卿一死,队伍就垮了。
但你们放心,我会把人重新聚起来。”
“你们是第一批归建的兵。”
“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直到整团重建。”
他指了指车上:“搭把手,把他抬下来。”
等两人合力将尸体搬下,龙文章又看向那辆九五式坦克:“这玩意还能动?”
孟烦了答:“没炸坏,就是油快没了。”
“没炸?”龙文章眉毛一挑,“怎么拿下的?”
王彦说:“鬼子没防备,被我们干掉了。”
“没防备?”龙文章眼神亮了,“你会说曰本话?”
孟烦了接口:“我们阿译长,日语说得比曰本人还顺溜。”
“林营长,你真是好样的!”龙文章再次竖起大拇指,随即望向营地角落,“这坦克烧柴油吧?那边油桶里有没有?”
王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应该有,那边几只铁皮桶,看着像存油的。”
“林营长,劳烦去拖一桶柴油来。”龙文璋二话不说便接过指挥权,随即转头问孟烦了:“孟连长,你会开坦克吗?”
“我不行。”孟烦了答道,“不过有人会。”
话音未落,他已扭头冲着仓库大吼:“康丫!”
几秒之后,康丫从库房里蹿出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个衣衫破烂的散兵。
见状,龙文璋眼睛一亮:“好得很,原来你们俩已经收拢了这么多溃卒。”
说话间,康丫和那群灰头土脸的兵已站到面前。
龙文璋跳上坦克,高声喊道:“我是你们团长!”
“这人哪冒出来的?就敢自称我们团长?”迷龙皱眉嘀咕。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团座”满脸狐疑。
“打黑龙江那边败退下来的呗,东北爷们儿。”龙文璋忽然操起一口地道的东北腔。
迷龙顿时一愣——东北军的人?可没听说有东北军的中校跑到川军团来当团长啊?
孟烦了额角青筋直跳,心里暗骂:这群废物,人家刚换了个口音,就这么轻易被镇住了?
龙文璋又问:“孟连长,你刚才说谁会开坦克?”
孟烦了一指康丫:“他叫康丫,他会。”
“不是我,真不是!”康丫慌忙摆手,“我没开过坦克,我就只会开车!”
“会开车就能开铁疙瘩。”龙文璋抬脚踹了他屁股一下,喝道,“赶紧进去!”
康丫踉跄着爬上坦克,龙文璋顺手把炮塔上的曰军尸体掀下去,又摘下自己的皮帽递过去:“戴上,别磕着脑袋。”
康丫顾不上擦掉帽子上的血污,低头钻进了炮塔。
几分钟后,坦克发出一声低吼,引擎重新启动,排气管喷出浓重黑烟。
豆饼正巧站在排气口后面,当场被熏得满头黑灰,却咧嘴笑道:“就是这味儿,带劲。”
“你个傻蛋。”要麻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吸点尾气还美上了,没出息。”
航向观察孔的盖子忽然掀开。
康丫探出脑袋,歪着头喊:“快没油了!”
“油来了!”王彦推着一大桶柴油滚过来,边走边喊,“孟连长,找根油管,赶紧给坦克加油,动作快点!”
“我知道哪儿有,我去拿!”不辣自告奋勇,转身钻回仓库。
九五式坦克和两辆吉普很快加满了油。
龙文璋在两间仓库里走了一圈,回来时神情略显迟疑。
王彦明白他的顾虑,低声说道:“团座,这两间库房不用留人守。
约翰牛人不敢回来炸,曰本人更舍不得毁。”
“林营长,够明白。”龙文璋再次竖起拇指,随后开始换上缴获的曰军军服。
换装完毕,他回到自己的吉普车旁,王彦也上了另一辆车,两人相继发动引擎。
片刻后,一辆坦克、两辆吉普载着二十多个换了曰军队服的散兵,悄然驶入浓雾之中。
这些人清一色穿着曰本兵的衣服,手里端的是三八大盖、九四式轻机枪,或是南部十四年式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