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虞璎放下汤碗,“告诉晚晴,继续留意,但务必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她沉吟片刻。
“以我的名义,暗中给阿史那云美人传信,提醒她近日谨言慎行,提防有人借题发挥。”
“是,奴婢这就去办。”挽秋会意。
晚膳后,虞璎照例进入静室调息。
灵胎分身已长到尺许高,眉眼轮廓与虞璎愈发相似,周身青气缭绕,生机盎然。
随着虞璎本体的呼吸吐纳,分身亦同步吞吐灵气,两者气机交融,循环往复。
虞璎盘尝试将今日从静心处领悟的“返闻”法门融入修行。
她不再刻意引导灵气,而是放松心神,将觉知放在自身生机流转、胎儿脉动、分身共鸣之上,如同一个静静的聆听者。
起初,诸多“声音”混杂:真元流动的潺潺声、胎儿心跳的咚咚声、分身吸收灵气的细微嘶嘶声、甚至自身血液奔流的哗哗声……纷繁杂乱。
她谨记静心所言,“入流亡所,所入既寂”,不抗拒,不追逐,只是平静地觉知。
渐渐地,那些“声音”开始褪去其外在的形相,显露出背后的生机本质,仿佛万千溪流,终归大海。
在这种奇妙的“聆听”状态下,她对自身状态的把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细程度。
甚至能隐隐察觉到,腹中胎儿那纯净的生机,正潜移默化地反哺着自身道基,让苍梧道基的根基更加扎实,隐有向更高层次蜕变的迹象。
“一体双生,气运相连……”虞璎不由想起这句话。
的确,胎儿与分身,既是负担,也是机缘。
如何调和,使之成为助力而非拖累,将是她未来修行的关键。
修行不知时辰,直到子夜,虞璎才缓缓收功。
睁眼时,眸中青华内敛,神光湛然,周身气息愈发圆融通透。
今日慈航斋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神都,紫微宫,紫宸殿。
时值深夜,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并非寻常烛火,而是以阵法引动的星辰辉光,清冷明亮,不染尘埃。
天帝姬宸端坐于御案之后。
他并未穿戴正式的十二章纹冕服,只着一身玄色绣暗金龙纹常服,长发以一根简朴的墨玉簪束起,身形挺拔如松,气息渊深似海。
明明坐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紫宸殿、乃至脚下的神都龙脉融为一体,呼吸间引动磅礴灵气潮汐。
此刻,他手中正持着一枚不过三寸长短、通体青碧、隐现木质纹理的玉简。
玉简之上,以特殊秘法封存着数道气息——精纯厚重的木属法力、一丝凌厉剑意、以及属于南疆监察使府衙的官方印鉴波动。
这并非通过常规驿站或官府渠道呈送的奏章,而是通过极其隐秘、速度极快的“青蚨灵讯”直接传递至御前。
青蚨传讯,需以特殊炼制的子母青蚨虫为载体,子虫携讯远遁,无论天涯海角,皆能感应母虫所在,瞬息万里,但炼制不易,消耗甚巨,非紧急重大事宜不得轻用。
御案下首,侍立着两人。
左侧是一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深沉内敛的老宦官,乃是内廷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曹谨淳,金丹中期修为,执掌内廷机要,深得姬宸信任。
右侧则是一位身着紫色仙官服、头戴进贤冠、面容清矍、长须飘然的老者,乃是天机阁大学士、钦天监正许慎微,精擅推演卜算、阵法禁制,亦是金丹修为,为姬宸倚重的谋臣。
两人皆屏息凝神,目光低垂,不敢打扰天帝阅简。
姬宸神识沉入玉简之中。
首先涌入感知的,是一段清晰的影像——阴森矿洞,巨大血池,蠕动搏动的暗红肉茧,被囚于石笼、精血被强行抽取的麻木活人,以及池边那几头狰狞嗜血、气息邪异的巨大血蝽。
影像虽然短暂,但其中蕴含的绝望、残忍与滔天邪气,却透过玉简直抵人心。
紧接着,是虞衡以神念留下的清晰汇报:
“臣南疆五州监察副使虞衡,冒死密奏:
经臣亲探落魂坡五仙教秘窟,查实其以活人精血大规模培育邪蛊‘血蝽’,规模庞大,手段残忍,已触天条,祸乱南疆。
据现场窥得及擒获低阶教众口供片段推断,所育血蝽非止攻击之能,更疑似用以进行某种血祭邪仪或炼制禁忌法器。
五仙教内更有迹象表明,彼等与因甲木阳华罡气事件滞留南疆的部分外来修士有所勾连。
当地镇南将军府与部分官员,或涉其中,或知情不报,尸位素餐。臣探查时暴露,幸得族中长辈接应脱身,然已打草惊蛇。
五仙教必加紧动作,或销毁证据,或铤而走险。南疆民情已然骚动,山雨欲来。
臣恳请陛下速断,调派得力干员及精锐入南,彻查此案,犁庭扫穴,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附:现场留影一份,擒获教众部分口供抄录,落魂坡及疑似关联地点图。臣虞衡顿首,万死以报君恩。”
汇报之后,附上了更为详细的口供片段和图录。
口供虽因教众所知有限且审讯仓促而残缺,但拼凑起来,已能勾勒出五仙教近年来暗中加大“血蝽”培育力度,并与某些“外来贵客”频繁接触的轮廓。
图录则清晰标注了落魂坡秘窟位置、周边地形、以及另外几处疑似关联的隐秘地点。
姬宸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金光芒一闪而逝,整个紫宸殿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分。
他未发一言,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已让曹谨淳与许慎微心头一凛,将头埋得更低。
“许卿。”姬宸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在空旷大殿中回荡。
“臣在。”许慎微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依你之见,这血蝽为何物?五仙教培育此物,意欲何为?”姬宸将玉简轻轻放在御案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