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开始震动,这次更慢,但更深。墙在响,裂缝里飘出淡蓝色的粉末,在灯光下像雾。
雷煌跪在墙边,右手按着地,手心发黑,血从指尖流进金属缝里。他的神经连着地下的能量,每次电流冲上来,都像有烧红的针扎进骨头。他没抬头,左手压了压肩膀上的伤。那里被孢子刺穿过,现在还能感觉到里面有点麻,像有东西在动。
右眼瞎了,只剩左眼能看一点红影。热成像坏了,但他还能“看见”。数据顺着脊椎传上来,让他知道周围的情况。艾德琳还有气,凯莉斯快不行了,而地下三百米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醒了。
他记得第一次发现晶脉异常时的报告:b7区下面有能量,可能是远古矿物。没人想到它会动,会呼吸。
雷煌动了。
他慢慢抬起左手。一块水晶插在他背上,那是凯莉斯留下的骨翼碎片,已经裂了,边缘还闪着蓝光。这是唯一能和地底能量共鸣的东西。他把它拔出来,又狠狠插进脊椎后面的接口。
疼。
一瞬间,眼前变白。电流冲进脑子,画面乱闪:小时候的雪、战舰坠毁前一秒、妈妈最后打的手语……还有一个声音,很低,听不懂,却往他脑子里钻。
蓝白色的电光从他背后炸开,形成一个圈。周围的螺丝、弹壳、断掉的电线全都飘起来,围着这个圈转。
“成了。”他说话很难听,“不是打它,是吸它。”
这力量杀不死,只能拉过来,改方向。就像用细绳牵大怪物,一错就死。
电圈越转越快,空气被扯动,像起了小风暴。墙裂得更大,管道爆了,蒸汽喷出来,在电光中乱舞。金属碎屑绕着他转,排成一圈圈线,像轮子。
艾德琳趴在操作台边,手指按着按钮,指节发白。她的机甲没电了,警报响了一下就停。肩膀上的绿痕爬到了脖子,皮肤开始裂,像要掉皮。那是孢子感染,已经开始吃她的身体。她感觉体内发热,好像有什么在血管里爬。
但她不能倒。
她抬头,看到屏幕边上反射的光。电圈的节奏和地下的晶脉有一点点同步,差不到0.3秒。她明白了——雷煌不是要切断连接,而是做一个反向通道,把地下的能量拉进自己身体,再分出去。
他把自己当导管用了。
她撑起身子,左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号,很慢,每动一下都疼。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到符号末端。这是她家传的禁术,用命换能量稳定。传说能封星核反应堆,代价是九死一生。
那滴血浮在空中,没落地。
符号亮了一下,贴到电圈外层,像盖了层膜。光变得稳了,电弧也顺滑了,转得不那么疯。
“压住。”她说,声音轻,“别炸。”
雷煌点头,汗流进眼睛,辣。他深呼吸,把剩下的电全送进背部接口。每一次心跳都推更多能量进去,肌肉开始抖,快撑不住了。人工神经超载,皮肤下冒出蓝色纹路,像电网。
电圈更快了,中间凹下去,像个漩涡口。空气被吸进去,发出呜呜声。地下的震动乱了一瞬。
然后,停了一秒。
接着,晶脉又跳了。
这一次,不是试探。
雷煌猛地睁眼:“就是现在!”
他双手拍地,电圈猛缩,整股能量被打进地面。蓝白电柱冲下去,穿破管道和电缆井,直插三百米深处。那一瞬间,整个地方都静了——连掉落的石头都悬在半空。
紧接着,岩层炸开,顶部掉下大片碎石。地面裂开,蓝光喷出来,又被吸回去。监控屏上,敌人信号全灭。走廊里的黑壳裂开,孢子云变成灰,落了地。
艾德琳靠着桌子喘气:“断了。”
通讯里传来零星回应,远处有人咳嗽,有人喊队友。世界安静了几秒,只有通风机还在响。
雷煌没说话。他趴在地上,右手还插在缝里,手抖得厉害。电圈没了,但他知道下面的力量只是退了,没死。就像海啸后的大海,表面平,底下还在翻。
凯莉斯的手指动了。
她睁开眼,瞳孔里有碎蓝光。那不是人眼,像是两片小水晶拼的,正慢慢对焦。她没说话,抬手,指向b7区下面,偏17度,深三百二十米。
雷煌看懂了。
那里还有东西活着。
他撑起身,骨头咯吱响。视线模糊,左耳听不见,鼻子有血腥味。但他站起来了,晃了晃,站稳。他捡起一根断钢筋,握在手里。钢筋头有点火花,随着呼吸一闪一闪。
“它们停了。”他说,声音不大,但每个频道都听见了,“现在不是躲的时候。”
这不是赢,只是中场休息。
艾德琳想站起来,腿一软,单膝跪地。她用手撑地,指甲抠进金属板,硬是把自己抬起来。脸上已有裂痕,绿色菌丝在皮下动,但她眼神清楚,甚至笑了笑。
她看着雷煌的背影。
“你还走得动?”
雷煌回头,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还能打。”
前面走廊里,一个工程兵抬头,看着面前的胚胎体。那是团半透明的肉块,表面有鳞片,里面能看到跳动的线。几分钟前它还在长大,准备破茧。现在它不动了,像时间停了。
他站起来,举起焊接枪。另一个士兵也站起,拉枪栓。没人下令,但他们都知道该做什么。
火光从走廊尽头亮起。
雷煌迈出一步,踩在一块烧焦的孢子渣上,轻轻响了一声。他没停,继续走。每一步留下带电的脚印,蓝光顺着裂缝往前爬。
远处,b7区的门开始坏,闸门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的黑道。那里没光,也没声,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
凯莉斯被架子固定着,身子轻轻晃。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骨翼碎片,蓝光还在,弱,但没灭。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只有自己听见:
“还没完。”
雷煌走到通道中间,举起钢筋,尖端泛起一层电光。是他体内剩下的能量,不稳,但能杀人。他抬起左臂,电流爬上皮肤,沿着旧战斗纹路走,唤醒神经链路。
脚步声响起。
不止一个。
很多人,从各个方向来。活下来的队员聚在一起,武器上膛,护甲重启。他们不再逃,因为他们明白:躲只会让黑暗变强,只有迎上去,才能撕开它的脸。
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