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云那家伙,消息散出去了吧?”她问。
“散啦散啦!”阿蛮点头如啄米,“世子爷说,保准让京城该知道的人都晓得,云大师重出江湖,专治各种邪乎事儿、疑难杂症!”
话音没落,谢流云就摇着扇子晃了进来,嘴角噙着他那招牌的风流笑:“皎皎,你这招牌一挂,外头可炸锅了。”
“都说想求你一卦,比面圣还难。”
云皎皎白他一眼:“少贫。”
“说好了,鸡毛蒜皮、升官发财的生意不接。”
“我只接:官府管不了、大夫治不好、和尚道士绕着走的,‘硬骨头’。”
“明白。”谢流云凑近些,压低嗓子,“头一桩案子,可能就有点意思。”
正说着,王府管事领进来一个人。
是个中年汉子,穿半旧绸衫,脸蜡黄,眼窝深陷得像两个窟窿。
手里紧紧攥着个蓝布包袱,一进门,腿一软就“噗通”跪下了,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云大师!救救小人一家吧!实在……实在是没活路了!”
云皎皎让阿蔓扶他起来:“别跪,有话慢慢说。”
汉子姓周,城南开绸缎庄的。
他抖着手解开包袱,里头是尊一尺来高的送子观音像。
木料黑漆漆的,雕工繁复得诡异。
观音那张脸,半点慈祥没有,反而透着一股子邪气。
尤其是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盯久了,脊梁骨都发凉。
“大师,就是这尊像!”周掌柜声音打颤,“三个月前,家母从个游方和尚手里请回来的,说是能保佑香火。”
“起初还好,可打从这像进了门,家里就没消停过!”
他咽了口唾沫,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先是内人夜夜做噩梦,说梦见黑衣小孩在屋里跑,嘻嘻哈哈地笑。”
“后来……库房里好端端的绸缎,一夜之间全发了霉,烂得跟抹布似的!”
他嘴唇哆嗦起来:“最邪门的是……我那三岁的儿子,前几天还好好的,突然就痴了!”
“整天对着空气说话,冷不丁……还发出那种根本不是小孩儿的怪笑!”
“大夫看了,说是失魂症,药灌了多少都不见好!”
“也请过道士和尚,不是看不出名堂,就是做法事的时候法器自个儿炸了,人也吓跑了!”
他“砰砰”磕头:“小人听说您连宫里的邪祟都能降,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
谢流云在旁边听得直挑眉:“好家伙,这剧情,写话本的都不敢这么编。”
云皎皎没接话。
她起身走到那观音像前,没碰,只是静静看了会儿。
眉头慢慢皱起来。
“这像本身木头寻常,可雕的这些纹路……”她指尖虚虚划过那些扭曲的线条,“是种极冷僻的‘聚阴引煞’邪符。”
“请像的和尚,怕是没安好心。”
“它聚的不是送子祥瑞,是周围的阴秽之气,还有……婴灵的怨念。”
“婴……婴灵怨念?”周掌柜脸白得像纸。
“嗯。”云皎皎点头,“要是我没看错,你家宅子附近,或者这像待过的地方,早年肯定有过婴孩夭折,或者有深井、水塘这类聚阴的所在。”
“这像就是个引子,把那些散落的、弱小的怨念都勾过来,附在上头。”
“寻常驱邪的法子,动不了这种扎根在地脉里的阴秽,搞不好还会激怒它们。”
“那……那我儿子……”周掌柜又要跪。
云皎皎一把托住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光砸了像没用,得化解那些被引来的怨念。”
“你马上回家,准备三样东西:你儿子贴身穿的小褂子一件;他出生时剪的脐带,要是没有,他娘亲的头发也行;再去药铺买点朱砂和艾草。”
她转头吩咐阿蔓:“阿蔓,你跟着去一趟。”
“在他家院子东南角,往下挖一只深,看看底下有什么。”
“得令!”阿蔓撸起袖子。
周掌柜千恩万谢,跟着阿蔓去了。
谢流云好奇:“东南角?”
“你看出了什么?”
云皎皎坐回案后,捡起一枚铜钱在指间转:“观那股阴煞气,缠是缠在屋里,根子却在院子外头东南边。”
“那儿……怕是埋了什么东西,跟这像一唱一和,成了聚阴的阵眼。”
约莫一个时辰,阿蔓风风火火跑回来了,手里提着个用黄符封口的陶罐。
“小姐!神了!真挖出东西了!”她把陶罐往桌上一放,一脸嫌弃,“里头是……一只猫崽子的干尸,脖子上还系着红绳和铜钱,瞅着就瘆人!”
云皎皎瞥了一眼:“这就对了。”
“用夭折的猫崽当媒介,加上邪术,能把聚阴的效果翻几倍。”
“周家这是让人下了套了。”
她让阿蔓把周掌柜带来的东西摆好,自己提笔画了道“安魂化怨符”,连同那猫崽干尸,在老槐树下一并烧了。
青烟袅袅升起。
那尊邪气的观音像,忽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表面那些漆黑的纹路像活虫似的蠕动、变淡,最后彻底消失。
那股让人不舒服的邪气,也跟着散了。
像,还是那尊像,可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几乎同时,周家一个仆人连滚爬爬跑来报信,气都喘不匀:“掌、掌柜的!”
“小少爷……小少爷刚才打了个大哈欠,醒了!”
“还嚷嚷饿呢!”
“夫人让小的赶紧来报喜!”
周掌柜“哇”一声哭出来,对着云皎皎又磕了三个响头,留下厚厚的谢礼,抱着那尊已无害的像,千恩万谢地走了。
消息像长了腿,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听说了吗?城南周家那中邪的孩子,云大师出手,半天就好了!”
“何止!连老根儿都刨出来了!说是让人用邪术害的!”
“真神了……以前咱还跟着嚼舌根,真是眼瞎!”
云皎皎这“专接疑难杂症”的算卦摊子,一炮而红。
日子就这么过着,来找她的案子一个比一个邪乎,她也乐得琢磨。
直到这天下午,她刚收拾完东西,王府门外又来了一行人。
领头的,是个衣着体面、面色焦灼的老嬷嬷。
她手里攥着块非金非木的令牌,跟管事低声说了几句。
管事脸色一变,小跑着进来通报:“云小姐,宫里的容嬷嬷来了,说是……奉太后懿旨,有要紧事相求。”
云皎皎和谢流云对视一眼。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