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靖王府后门悄没声息地停下。夜枭像影子一样拉开角门,慕容清婉和扛着陈婉儿的萧承宇迅速闪了进去。
“把人安置在秋月斋的密室,找两个可靠懂药的婆子看着,喂点安神的汤药,别让她醒了闹。”
慕容清婉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低声吩咐。秋月斋是她嫁过来后自己收拾的一处僻静小院,里头有间不起眼的厢房下面是早年修的密室,知道的人不多。
“是。”夜枭应下,挥手让两个暗卫接过陈婉儿,迅速消失在曲折的回廊深处。
慕容清婉没回自己院子,径直去了萧承宇的书房。
书房里灯已经点上了,沈维舟居然也在,正拧着眉头踱步,见他们进来,立刻迎上来。
“怎么才回来?陈府那边闹翻天了!”沈维舟压着嗓子,语速很快,“梁王的人把陈府翻了个底朝天,说是找刺客,实际在找什么不言而喻。
萧七那狗腿子现在还在陈府门口嚷嚷,说陈太医之死蹊跷,要报官彻查,话里话外暗示跟咱们靖王府脱不了干系!”
“恶人先告状。”萧承宇冷笑一声,解下沾了夜露的外袍,“东西呢?”
沈维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在这儿。我们的人趁乱从陈府厨房的排水沟摸进去,在柴房堆煤的砖缝里找到的。那地方又黑又脏,还真不好找。”
布包打开,里面正是那个紫铜匣子。巴掌大小,做工精细,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挂着一把小巧的黄铜锁,锁眼透着幽幽的光。
慕容清婉拿起匣子,入手沉重。她仔细看了看锁,又掂了掂分量。“锁是特制的,硬撬会触发里头的自毁机关。这分量……除了纸张,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钥匙在哪儿?”沈维舟问。
慕容清婉没立刻回答,从自己怀里掏出那面“水月镜”,放在紫铜匣子旁边。镜子背面的蓝色薄片在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沈维舟凑近了看。
“从陈婉儿房里找到的,应该是陈太医藏起来的。
我父亲留下的线索,可能跟它有关。”慕容清婉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镜框,“陈婉儿疯疯癫癫地说‘钥匙在月亮里’,‘月亮掉进井里了’。我猜,这镜子和那口枯井,是打开匣子的关键。”
“枯井?”萧承宇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今夜无月。”
“那就等有月亮的晚上。”慕容清婉把镜子收好,目光落回紫铜匣子上,“当务之急,是应付梁王府接下来的动作。
他们丢了陈婉儿这个活口,又没找到匣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萧七说要报官,恐怕不是虚张声势。”
果然,天刚蒙蒙亮,靖王府大门就被拍得震天响。
管家匆匆来报,说是京兆府尹带着衙役,还有梁王府的萧七统领,奉梁王手令,要进府搜查刺客!
“好快的脚程。”萧承宇正在用早膳,闻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他们在前厅等着。”
慕容清婉换了身素净的常服,坐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舀着碗里的粥:“梁王这是急了,想借官府的名头硬闯,就算搜不出什么,也能恶心我们,顺便探探虚实。”
“那就让他探。”萧承宇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维舟,你去陪着京兆尹‘聊聊’。婉儿,你跟我去见见那位萧统领。”
前厅里,气氛紧绷。京兆府尹姓王,是个面团似的老好人,此刻额头上全是汗,看看左边脸色铁青的萧七,又看看右边面无表情的萧承宇和慕容清婉,恨不得自己立刻昏过去。
“王大人,”萧承宇先开口,语气平淡,“不知一大早带人围了我靖王府,所为何事?”
王大人擦擦汗,干笑道:“世子爷恕罪,实在是……梁王府报案,说昨夜有刺客潜入陈府,害了陈太医性命,还劫走了陈小姐。
那刺客身手了得,可能……可能逃窜到了附近。下官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查看一番,也好……也好还靖王府一个清白。”
“哦?”慕容清婉轻笑一声,目光转向萧七,“萧统领,你们梁王府丢了人,怎么倒像是认定了贼人就在我靖王府?莫非萧统领亲眼看见了?”
萧七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眼神凶狠。他硬邦邦地一抱拳:“世子妃言重了!末将不敢!只是昨夜确实有人看见黑影往这个方向逃窜,为了陈小姐安危,也是为了京城治安,王爷才命末将请王大人一同来查看。靖王府堂堂正正,想必不会怕人查看吧?”
这话夹枪带棒,是把靖王府架在火上烤。不让人查,就是心里有鬼;让人查,就是折了颜面。
萧承宇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查看?可以。”
萧七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意,就听萧承宇继续道:“不过,我靖王府乃先帝御赐府邸,不是寻常百姓家。王大人要搜查,可有圣旨?或者,刑部、大理寺的公文?”
王大人汗如雨下:“这……这倒没有……事出紧急……”
“那就是没有。”萧承宇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既然没有正式公文,仅凭梁王府一面之词,王大人就要带人搜我王府……莫非这京城治安,如今是梁王府说了算?王大人这京兆尹,是朝廷的官,还是梁王府的家臣?”
这话太重了!王大人腿一软,差点跪下:“世子爷明鉴!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萧七脸色也变了:“世子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爷也是忧心朝廷命官被害,心急如焚!”
“心急就能乱了法度?”慕容清婉接过话头,语气温和,眼神却锐利,“萧统领口口声声为了陈小姐安危,那我倒要问问,陈太医昨夜‘突发心疾’时,梁王府的人就在陈府吧?怎么没把人救回来?
陈小姐一个神智不清的弱女子,又是在你们梁王府的人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的?你们这护卫,是不是也太不力了些?”
她每问一句,萧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问题,个个刁钻,直戳要害。
“如今人丢了,不去全力追查真凶,反倒一大早来围堵我靖王府……”
慕容清婉叹了口气,摇摇头,“知道的,说梁王殿下关心则乱;不知道的,还以为梁王府是故意弄丢了人,想找个替罪羊,转移视线呢。”
“你胡说八道!”萧七勃然变色,按着刀柄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