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装饰用的仿古瓷瓶,瓶身上绘着粗糙的山水图案,其中一面,恰好画着一轮圆月映在湖水中。
水月镜?镜花水月?瓶身上的画?
慕容清婉心跳加速,走过去仔细察看那个瓷瓶。瓶口用蜡封着,布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
她伸手敲了敲瓶身,声音沉闷,不是空的。
“镜子……我的镜子呢……”陈婉儿忽然在身后嘟囔起来,开始在梳妆台上胡乱翻找,打翻了胭脂盒,红色的粉末撒了一地。她像是很焦急,“镜子不见了……照不出月亮了……”
镜子?慕容清婉看向梳妆台,铜镜昏黄模糊。她走过去,拿起那面铜镜。镜子背面刻着寻常的花鸟纹,没什么特别。
但陈婉儿的话提醒了她。水月镜……可能不是指真的镜子和水月,而是一种隐喻,或者……是一个地方,一个标记?
她举着铜镜,无意识地对着墙角那个瓷瓶照去。昏黄的镜面里,映出瓷瓶上那幅“水中月”的图案。
就在镜面反射的光线掠过瓷瓶某个角度的瞬间,慕容清婉眼尖地发现,那粗糙的月亮图案中心,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凹陷点,颜色比其他部分略深,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磕碰过。
钥匙在月亮里?
她立刻放下镜子,走到瓷瓶前,用手指去探那个凹陷点。指尖传来细微的凹凸感,不是绘画的颜料,更像是……一个嵌进去的、极小的金属环?因为被颜料覆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用力抠了抠,抠掉一点干结的颜料和灰尘,一个生锈的、米粒大小的黄铜环露了出来。
这瓷瓶有夹层!
慕容清婉稳住呼吸,尝试拧动那个铜环。纹丝不动。她又试着按、拔、左右旋转……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从瓶身内部传来。
紧接着,瓷瓶靠近底部的一圈装饰性的凸起浮雕,竟然缓缓向内缩进,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扁平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
慕容清婉小心地把它取出来,油布入手沉甸甸的。
打开,里面不是预想中的钥匙,而是一面……巴掌大小的、边缘镶嵌着古朴铜框的玻璃镜?镜子背面刻着复杂的缠枝纹,中间嵌着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非金非玉的薄片。
这就是“水月镜”?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的,就是这个?
她翻来覆去地看,镜子很普通,除了那块蓝色薄片材质特殊,看不出什么名堂。但父亲和外祖父绝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么个东西。
“月亮……井……”陈婉儿又在一旁含糊地说起来,抱着娃娃走到窗边,指着窗外院子里那口被封起来的枯井,“掉进去了……爹爹说,掉进去才能看见……”
慕容清婉看向那口枯井,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
难道这镜子不是用来照的,而是……用来反射月光?指向某个位置?
她拿着镜子走到窗边,尝试调整角度。今夜乌云遮月,根本没有月光。
“该死。”她低咒一声。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由远及近!
“那边院子看看!刚才是不是有动静?”
是巡逻的侍卫被惊动了!大概是他们潜入时终究留下了些许痕迹。
萧承宇闪身进来,低声道:“有人往这边来了,不止一队。得马上走。”
慕容清婉迅速将镜子和油布塞进怀里,看了一眼又开始哼歌玩娃娃、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的陈婉儿,咬了咬牙:“带她一起走!留在这里,梁王府的人不会放过她。”
陈婉儿现在是唯一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的人,而且她这副样子,留下必死无疑。
萧承宇没有犹豫,上前一步,一个手刀利落地劈在陈婉儿颈侧。陈婉儿哼都没哼一声,软倒下去。萧承宇将她扛上肩头。
“走后窗,翻墙出去,夜枭在墙外接应。”慕容清婉快速说道,吹熄了油灯。
两人刚跳出后窗,院门就被粗暴地踹开了,火把的光亮照了进来。
“屋里没人?”
“窗开着!跑了!”
“追!一定没跑远!”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在身后响起。慕容清婉和萧承宇在黑暗的庭院中疾奔,朝着预先看好的、围墙最矮的一处角落冲去。
眼看就要到墙下,斜刺里忽然冲出两名侍卫,举刀就砍!
萧承宇扛着人,行动不便。慕容清婉眼神一冷,手腕一翻,数点寒星激射而出——不是银针,是她之前随手从陈婉儿屋里抓的一把围棋子!
噗噗几声闷响,棋子精准地打在侍卫手腕和膝盖的穴位上。两人惨叫着倒地。
萧承宇已趁机冲到墙边,足尖一点,单手在墙头一搭,利落地翻了过去。慕容清婉紧随其后。
墙外,夜枭带着几名暗卫早已接应,两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巷子暗处。
“上车,分开走!”萧承宇将昏迷的陈婉儿塞进一辆马车,慕容清婉钻了进去。他自己上了另一辆。
马车在夜枭等人的掩护下,迅速驶入错综复杂的小巷,很快将身后陈府的喧嚣和火光甩远。
车厢里,慕容清婉靠着车壁,怀里揣着那面冰凉的水月镜,耳边是陈婉儿不均匀的呼吸声。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街景,心绪难平。
今晚拿到了镜子,救出了陈婉儿,但那个紫铜匣子还在梁王手里。父亲留下的谜团,似乎解开了一环,却又引向了更深的迷雾。
水月镜,枯井,月亮……还有陈婉儿那些破碎的疯话。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面看似普通却绝非凡品的镜子。月光啊……你到底要照出什么样的秘密?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靖王府的方向,消失在京城深沉无边的夜色里。而陈府那边,一场更大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酝酿。
丢了重要“证人”的陈婉儿,还有那个可能藏着致命证据的紫铜匣子……梁王此刻,怕是已经暴跳如雷了吧?
慕容清婉闭上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棋局,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