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手机支架收进抽屉，熄了灶火，厨房渐渐安静下来。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店门口的矮凳上，望着路灯下那些手拿空布袋的人们。有人递来全家福照片，有人捧着药盒，还有人静静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知道他们在等待明天。
赵德利办公室里，灯光依然亮着。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热搜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全是心味餐馆陈皮干安眠炒饭显资金图。他摔了手机，派人删帖，可新话题刚压下去，旧话题又冒出来，像锅里的热油，越是泼水越是沸腾。
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赵德利的声音有些嘶哑。
钱多多端着保温桶走进来，笑容略显僵硬：市长，您昨晚说想尝尝清淡些的豆腐脑，我特意从店里带来的，说是特供养生系列。
赵德利皱眉：那家店的东西还能信？
这回不一样。钱多多把桶放在桌上，是按您的口味调的，少糖低脂，加了点山药粉，助消化。我还让厨房专门做了记录，全程无菌操作。
他边说边打开盖子，一股温润的豆香飘散出来。白嫩的豆腐脑表面光滑，宛如凝住的月光。
赵德利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
热气蒸腾间，豆腐脑忽然泛起微光。
他愣住了。
光纹在碗中流动，拼出三个时间数字：23:17、00:04、05:33。接着，号码轮廓浮现——一个境外区号，两个本地加密号段。
那是他三天前删除的通话记录。
这......这是什么？他手一抖，勺子掉进碗里。
突然，整碗豆腐脑腾空而起，化作一团雾气，在空中凝结成一段影像：
码头仓库，夜色浓重。王虎站在集装箱旁，手里拿着文件。
证据烧了吗？赵德利的声音从画面里传出。
烧了。王虎点头，车也处理了，刹车油管换了，没人查得到。
记住，账走bVI，别碰国内账户。赵德利背着手，等风头过去，再把味耕堂的地转给乔振海。
画面结束，雾气散去，豆腐脑落回碗中，完好如初。
赵德利脸色煞白，猛地抬头：谁让你送这个来的？！
钱多多后退半步：是......是店里统一配送的，说最近很多人失眠焦虑，推出情绪调理餐，您在名单上。
胡说八道！赵德利一掌拍在桌上，这根本不是吃的！这是窃听！是黑客！
他抓起碗就要往地上摔。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黑西装的技术员冲进来：市长！我们监测到异常信号——刚才那段影像，是用您手机基站数据实时生成的3d投影！它读取了您最近七十二小时的位置轨迹和通话日志！
赵德利僵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技术员声音发颤，这碗豆腐脑，知道您用哪部手机打过电话，什么时候打的，甚至用了哪个基站中转。
赵德利终于明白过来。
这不是科技，也不是黑客。
这是那个店老板做的菜。
他怒吼一声，抄起碗狠狠砸向地面。
瓷片四溅，豆腐脑碎成几块，洒了一地。
灯光瞬间熄灭，整个办公室陷入黑暗。
停电了！技术员喊道。
重启备用电源！赵德利喘着粗气，快！把所有电子设备断开！不能留任何痕迹！
没有人行动。
因为地上那些碎片，还在发光。
每一块豆腐脑残渣都像微型屏幕，映出不同的数字片段。有的显示银行账号，有的跳出转账金额，有的闪现Ip地址。
它们缓缓移动，自动拼合。
最终形成一张动态图表——海外账户流水图，正是之前曝光过的那条资金链。但这一次，多了七笔未登记的转账路径，每一笔都标着赵德利-私人支配。
墙上的投影仪忽然启动，画面同步显示这张图，还在实时更新。
这不可能......赵德利后退两步，撞到办公椅，我已经清空数据了......连云端都格式化了......
您是清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砚舟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空锅。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靠近，就站在光影交界处。
但您忘了，有些东西不是存在手机里。他说，是存在习惯里。
赵德利瞪着他：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陈砚舟把锅轻轻放在地上，您每天吃豆腐脑，是因为焦虑。焦虑的人心跳快，呼吸急，手机信号也会跟着波动。钱主管告诉我，您每次打完密电，都会立刻打开健康App测心率。
他看向钱多多。
钱多多低着头，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陈砚舟继续说：我把这些信号变化节奏，融进了翻炒豆腐脑的手法里。炒一下，对应一次心跳；颠一下锅，对应一次呼吸引导。最后那道光纹，是您说烧了证据时的心跳峰值。
赵德利嘴唇发抖：所以......这菜能复现我的生理反应？
不止。陈砚舟弯腰，捡起一片碎瓷，您砸了它，反而让它连上了空气中的电磁波。我加了点食用金粉，能让残渣持续反射信号。毁灭动作越大，信息留存越强。
他直起身，注视着赵德利：钱主管教的方法，好用吗？
赵德利没有回答。
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技术员在隔壁房间喊道：市长！系统正在自动上传这张图！来源显示是市政府内网！防火墙拦不住！它......它正往全市警用通讯频道推送！
陈砚舟没有回头。
他站在那里，手指轻敲锅沿。
铛。
一声轻响。
钱多多悄悄掏出手机，屏幕亮着。
上面显示着一份文档标题：《赵德利眼线名单（公安、食药监、媒体）》。
他点了发送，收件人是沈君瑶。
然后抬头看了陈砚舟一眼。
陈砚舟没有看他，只是把空锅转了个圈。
锅底残留的一粒豆腐脑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