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衍慢条斯理地脱掉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袖口缓缓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充满力量的手腕。
这身得体整齐的打扮与此处肮脏不堪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走到床边,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寸寸刮过司机的脸。
“名字。”贺司衍语气平淡道。
司机眼神四处闪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支支吾吾的狡辩,“我……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就是一个普通病人,你们这是非法……”
“砰——”
一声闷响瞬间打断他的话。
贺司衍随意地抬脚,用穿着手工定制皮鞋的脚尖,狠戾地踢在病床下方一个金属支架的脆弱连接处。
“咔嚓”一声,轻微的金属断裂声响起,整个床板猛地向下一沉,又弹起。
突如其来的震动和巨响,使本就受伤,被按住的司机五脏六腑皆不自觉跟着一颤,狡辩的话到嘴边硬生生被咽回去。
司机惊恐的喘息着,疯子。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他根本不在乎这里是哪儿,也不在乎我是不是病人。
在肇司机的眼里,贺司衍什么都没做,单凭脸上一副平静到近乎漠然的表情,就足以让人不禁胆寒。
贺司衍微微歪头,看着司机,“我不喜欢听废话,名字。”
“张……张林。”司机声音发颤,随口报了个最常见的假名。
贺司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床头柜上放着一支被人使用过,针头尚未处理的注射器。
冰冷的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尤为刺眼。
“张林。”贺司衍仔细打量着注射器,慢条斯理道,“环山路,黑色轿车,车牌荆Axxxxx,废车场,液压机,熟悉吗?”
张林瞳孔骤然收缩,自以为善后处理得很干净,没想到还是被找到。
他连忙矢口否认,“不……不熟悉,什么环山路,我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
张林脑海里仅有一个念头,不能认。
一旦承认就完了。
他们没证据,反正车都被压成废铁。
“是吗?”贺司衍嗓音依旧保持平稳。
他拿着注射器的手,却缓缓移向张林正在输液的手背。
针尖距离张林手背上埋着留置针的静脉,只有毫厘之差。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姐姐还在等着。
既然软的方式不管用……
“我说!我说!”
心理的压力和不知装着什么针头带来的未知恐惧,彻底压垮张林的心理防线。
张林冷汗涔涔,“车……车是我开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意外?”贺司衍的动作停住,针尖悬在半空。
他抬眼,看向张林,莫名觉得可笑,“故意加速,瞄准侧后方,撞向预定目标车辆,这叫意外?”
贺司衍不再给张林思考的机会,语气陡然变得森寒刺骨:“谁指使你的?目标是谁?钱从哪里来?怎么联系?一个字,一个字,给我说清楚。”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按在司机断掉的肋骨附近,没有用力,可潜在的威胁和疼痛,让司机浑身僵硬。
张林面目扭曲,嘶哑着嗓子,不敢再有丝毫的隐瞒,断断续续地交代着,“我……我说……是……是一个叫‘老K’的中间人联系的我。”
贺司衍收回悬在空中的注射器,“哐当”一声随手扔进旁边的医疗废物桶。
他直起身,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碰触过针管的手指,仿佛在擦什么脏东西。
“怎么联系的?”
“电话,一次性的电话卡,打到我一个不常用的旧手机上,就打过两次,一次交代任务和定金,一次……一次是出事之后,让我处理车和躲起来。”张林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声音好像处理过,听不出男女老少,就让我叫他‘老K’。”
“目标。”
“红色跑车,车牌xxxxx,说是宋家的人在里面……具体是谁没说,就说撞上去,制造意外。”张林眼神飘忽不定,“我……我真不知道会撞错车,也不知道那SUV里……”
提到SUV,贺司衍眼神骤然一冷,张林被吓得忍不住噤声。
“钱。”贺司衍继续追问。
“定金五十万,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万,定金是打到……打到我国外一个不记名的加密货币账户里,尾号……尾号还没给。”
越说下去,张林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交代出这些,自己在这个行当里也完了,甚至可能活不到拿尾款的时候。
“老K长什么样?任何特征,接触方式,习惯,哪怕是你猜的,老实说出来。”
张林痛苦地回忆着,眉眼间紧皱成一团,“真没见过,电话里说话很短,没什么口音,特别冷静,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第一次联系的时候,背景音里好像有音乐声,像是……像是小提琴?我不确定,就一两秒,很快就没了。”
小提琴?
贺司衍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还有吗?”贺司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了,真的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张林哭着说道,“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小喽啰,根本接触不到上面的人,贺少您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钱迷了眼。”
贺司衍没有理会张林的苦苦哀求。
认定不可能是一场普通街头混混或者临时起意的报复,更像是有预谋、有组织、针对宋家的袭击。
不对。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贺司衍脑海中浮现,跑车是他送给宋舒月的礼物,名下也是她的名字。
对方针对的不是宋家。
是宋舒月。
只不过那晚宋舒月误打误撞和宋宏辉换车,对方想撞的人应该是宋舒月。
想到这,贺司衍眼底泛起一丝浓郁的杀意。
“看住他。”贺司衍对助理吩咐,“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联系任何人。”
“是,老板。”
贺司衍转身,再次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然后将其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