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山门启程
晨钟余韵还在山峦间回荡，熹微的晨光已将星玄门巍峨的山门映照得一片金红。山门广场以整块青金石铺就，宽阔平整，此刻已是人影幢幢，喧声隐隐。
嬴抵达时，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此次参与探索的七名弟子外，还有许多前来送行或纯粹看热闹的外门弟子，围在广场边缘，交头接耳，目光在核心区域的几人身上来回扫视。
核心处，一名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他身着深紫色镶银边的星纹长老袍，头发略显灰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双目开阖间精光闪烁，不怒自威，正是此次带队的秦岳长老。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稳的山岳，散发出的气息渊深似海，远超灵海境，赫然是筑基中期的威压，让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
秦岳长老身旁，站着此次探索队伍的其他六名成员。
柳如星独自站在稍远处，一袭青衣，背负长剑，神色清冷，对周围的喧哗恍若未闻。她似乎察觉到嬴的到来，目光微转，与嬴视线接触，轻轻颔首示意。
陈星河站在秦岳长老另一侧不远处，一身月白色劲装，腰悬长剑，剑柄镶嵌着一颗流转星辉的宝石，显得颇为华贵。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扫过陆续到来的弟子，尤其在嬴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漠然的弧度，随即移开目光，看向远方天际，仿佛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身边站着那对孪生兄弟，李岩和李岳，两人相貌有八九分相似，都是身材敦实、面容粗犷，穿着同款的褐色皮甲，背负宽刃厚背刀，气息沉凝剽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隐隐以陈星河为中心。
另外两人，一个是身材瘦削、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腰间挂着好几个鼓鼓囊囊布袋的中年男子，手中还拿着一卷泛黄的皮质地图，正皱着眉头仔细端详，正是擅长阵法的吴桐。另一个则是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药篓，里面插着几杆小旗和一些瓶瓶罐罐，神态从容，是精通追踪与药理的孙符。
嬴的到来，也引起了不少围观弟子的低声议论。
“看，嬴师兄来了！”
“果然是他，小比第三，这次探索队伍里最年轻的了。”
“听说陈星河师兄对他好像不太感冒……”
“嘘，小声点！长老在呢！”
嬴无视了那些议论，径直走到秦岳长老面前，拱手行礼：“弟子嬴，见过秦长老。”
秦岳长老目光落在嬴身上，如同实质般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嬴能感觉到一股浑厚而冰冷的神识在自己身上一掠而过，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他面色不变，体内太初煞元自行流转，将气息维持在最普通的灵海四重初期水准，星辰龙印与幽冥血契则深深敛入本源，没有丝毫外泄。
片刻，秦岳长老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声音洪亮如钟：“嗯。灵海四重，根基尚可。既入队伍，当谨记三点：一，令行禁止；二，守望相助；三，遇险不弃。若有违者，休怪本长老门规无情！”
“弟子谨记！”嬴与其他弟子齐声应道。
秦岳不再多言，目光扫过全场：“人已齐，出发！”
说罢，他袍袖一拂，一道炽烈的银光自其袖中飞出，迎风便涨，转瞬间化为一座长约十丈、宽约三丈的梭形飞舟。飞舟通体呈现出暗银色，表面布满细密的星辰纹路，舟首尖锐如剑，两侧有流线型的翼状结构，整体散发着强悍的灵力波动与锋锐气息，赫然是一件品阶不低的飞行法宝——星纹战舟！
“上舟！”秦岳率先跃上舟首。
众弟子连忙跟上。柳如星身法轻灵，如同青烟般飘然而上。陈星河脚下一点，身形矫健，带着一种刻意的潇洒。李岩李岳兄弟紧随其后，步伐沉稳。吴桐和孙符则显得老成持重，不疾不徐。
嬴也施展身法，轻飘飘落在战舟中部。战舟甲板以某种温润的灵木铺就，触感坚实。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拓展的阵法。舟上设有简单的座椅，以及一些固定物品的凹槽。
待所有人登舟，秦岳长老立于舟首，单手掐诀，一道浑厚的灵力打入战舟核心。顿时，舟身微微一震，表面的星辰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的银辉，将整个飞舟笼罩在内。随即，战舟缓缓升空，离地数十丈后，骤然加速，化作一道银色流星，朝着东方天际疾驰而去，只在原地留下淡淡的灵力余波和下方弟子们羡慕的目光。
战舟速度极快，两侧景物飞速后退，化为模糊的色带。强劲的气流被舟身的护罩挡在外面，内部平稳异常，只能听到细微的风声和灵力流转的低鸣。
秦岳长老独自立于舟首，背对众人，如同一尊雕像，不再言语。强大的威压弥漫开来，使得舟上气氛略显沉闷。
陈星河选了一处靠近舟首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李岩李岳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舟上其他人。
吴桐坐在靠近舟舷的位置，依旧研究着他那皮质地图，时不时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口中念念有词。孙符则取下了背篓，开始整理里面的瓶罐和小旗，神情专注。
柳如星坐在嬴斜对面，也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调息。
嬴寻了一处靠后的位置坐下，目光投向舟外飞速掠过的山河大地。星玄门所在的连绵群山很快被抛在身后，下方景象逐渐变得开阔荒凉，人烟稀少，偶有妖兽的嘶吼从下方山林中隐约传来。
这是嬴来到此界后，第一次真正远离宗门，踏入更广阔的天地。苍溟界的浩瀚，仅从这高空一瞥，便已令人心神摇曳。
飞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下方已完全是一片未曾开发的蛮荒地貌，古木参天，山峦奇峻，河流奔腾如怒龙，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变得驳杂狂野了许多，远不如宗门内精纯温和。
“再有半个时辰，便进入断龙古墟外围区域。自此刻起，所有人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秦岳长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依旧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众人神情一凛。陈星河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柳如星也停止了调息，手轻轻按在了剑柄上。吴桐收起了地图，孙符将背篓重新背好。李岩李岳兄弟的气息更加凝聚。
嬴也集中了精神，神识悄然铺开，谨慎地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他能感觉到，前方的天地灵气变得更加混乱，隐隐夹杂着一丝阴寒、沉滞、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压余韵。这就是古墟的气息吗？
战舟开始降低高度，速度也减缓下来。下方的景象逐渐清晰：大地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仿佛被鲜血浸染过，又经历了无尽岁月的风化。植被变得稀疏古怪，树木扭曲狰狞，叶片多呈紫黑或暗红色。偶尔能看到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的森白骨骸半掩在泥土或岩石中，在黯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带着铁锈和腐朽味道的气息。
断龙古墟，到了。
就在这时，战舟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障，护罩光华剧烈闪烁！
“哼！区区残存的地煞阴风，也敢阻路！”秦岳长老冷哼一声，也不见他有太大动作，只是并指如剑，朝着前方虚空一划！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剑气激射而出，带着斩破一切的锋锐与堂皇星力，狠狠劈在虚空某处！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前方的空气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一股灰黑色的、充满阴寒腐蚀气息的怪风被剑气强行劈散、湮灭。战舟护罩稳定下来，继续平稳前行。
但这一下变故，也让舟上众人心头微紧。仅仅是外围边缘，就有如此阴毒的地煞阴风潜藏，古墟内部，又该是何等险恶？
又飞行了一炷香时间，前方景象豁然一变。一片无边无际的、暗沉沉的巨大水域出现在地平线上，水面不起微澜，宛如一块巨大的墨色琉璃，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正是坠星湖！
战舟在距离湖畔约数里的一片相对平坦的高地上空盘旋减速，缓缓降落。
落地后，秦岳长老率先跃下战舟，众人紧随其后。
脚踏实地，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冷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水腥味与泥土腐朽的味道。脚下的土地松软泥泞，颜色深黑。举目望去，湖岸线蜿蜒向视线尽头，近处芦苇丛生（颜色亦是紫黑），远处湖面上雾气氤氲，更深处阴影幢幢，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一股深沉、压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
这与幻境中的景象何其相似！只是更加真实，也更加……令人心悸。
“此处为临时营地。”秦岳长老指了指脚下高地，“吴桐，布下预警与防护阵法。孙符，检查周围环境，辨识有无毒瘴或潜伏妖兽。其余人，就地休整，不得远离营地百丈。一炷香后，在此集合，分配今日探查任务。”
“是！”众人应命。
吴桐立刻从怀中取出几面颜色各异的小旗和几块刻满符文的灵石，开始在高地四周勘测方位，布置阵法。孙符则抽动鼻子，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同时从背篓中取出一面古旧的铜镜和一根枯枝般的法器，开始探查。
陈星河带着李岩李岳兄弟走到高地边缘，眺望着远处的坠星湖，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不时扫向湖西侧的方向——那里，正是“乱石滩”所在。
柳如星走到嬴身边，低声道：“环境比幻境恶劣，灵气驳杂阴寒，长时间停留需运功抵御。湖中死气沉沉，须格外小心。”
嬴点头，目光同样投向湖面，左手背的星辰龙印，在踏入这片土地后，便一直传来一种持续的、微弱的温热感，仿佛在提醒他，此地与“龙”息息相关。而体内的幽冥血契，则异常安静，没有丝毫不适，仿佛这浓重的阴寒死寂环境，反而让它感到“舒适”？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异样，开始默默观察周围环境，同时调整自身状态，以适应这古墟之地特有的压抑氛围。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
吴桐已在高地周围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预警和防御阵法，淡淡的灵光在空气中勾勒出隐晦的纹路。孙符也完成了初步探查，向秦岳长老汇报：“长老，营地周围一里内，未发现明显毒瘴与大型妖兽巢穴。但土壤、空气中阴寒水煞之气颇重，长时间暴露可能侵蚀经脉，建议每日服食‘阳和丹’或类似丹药抵御。另外，东北方向三百丈处芦苇丛中，有微弱妖气残留，疑似影鳞鳄活动痕迹，但气息不强，应只是普通个体。”
秦岳长老点点头，目光扫过众弟子，沉声道：“今日任务，分为两组。第一组，陈星河、李岩、李岳、孙符，由陈星河负责，沿湖岸向西探查五里，重点记录地形、妖兽分布、以及搜寻‘星沉砂’迹象，遇到影鳞鳄，可酌情击杀，收集材料。第二组，柳如星、嬴、吴桐，由柳如星负责，向西北方向探查三里，同样记录地形，并重点留意有无古代人工痕迹或异常能量波动。酉时之前，必须返回营地汇合。遇紧急情况，发射信号符箓。都听明白了？”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陈星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向西探查，正是朝着“乱石滩”的大致方向！他看了一眼嬴和柳如星组成的第二组，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似乎对他们的任务方向有些不屑。
“出发！”秦岳长老挥手下令。
陈星河立刻带着李岩、李岳和孙符，朝着西面疾行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诡异的紫黑色芦苇丛中。
柳如星对嬴和吴桐点点头：“我们也走吧。”三人朝着西北方向，不疾不徐地前进。
真正的古墟探索，就此拉开序幕。
嬴跟在柳如星身后，脚踏在松软泥泞的土地上，神识保持着适度的警戒范围，左手龙印的温热感如同暗夜中的灯塔，隐隐指向湖泊深处，也隐隐与西北方向的某个遥远所在，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这坠星湖下，究竟藏着什么？而他们在这片古老死寂的土地上，又将遭遇什么？
答案，或许就在前方逐渐弥漫开来的、更加浓重的迷雾与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