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困兽犹斗。
折冲府兵个个化身野兽一般,每个人都抛却生死,哪怕倒地也要砍掉鲜卑人的一条腿,没了刀就用牙咬,场面惨烈至极,可惜最终全军覆没,也不过是一换一的结局。
好在剩下的鲜卑人也大多伤痕累累,没有了一战之力。
秦渊等人隐藏于不远处的暗巷之中,静静的等候着。
刘阿铁眼眶发红道:“如此忠义之士,为何要投敌呢?”
秦渊叹了口气道:“他这个折冲府将军已经当了十多年,一直被长安打压,没有升迁的机会,此番,他也想和鲜卑人合作,搏一搏前程吧,但哪怕没有我挑拨离间,他跟着鲜卑人做事,最后多半也不得善终,人死百罪消,他们完成了当兵的义务,洛阳府会将他们的抚恤送到家人手里。”
……
柳文州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身后是不足五百人的残兵。
他回头看了一眼,想要鼓舞一下士气,说不多时,咱们就能和邙山会师,拿下禁军,洛阳城就是我们的了。
话还没说出口,大批的箭矢从两边屋顶之上射了下来,鲜卑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射杀了大半。
柳文州来不及反应,腿上也中了一箭。
“跑!”
白夜行冷笑一声,摘下硬弓,直接将他射下马来,飞身腾跃下来,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柳文州拼尽力气也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看着身后的将士被一群宛如魔神一般的甲士屠杀。
只是片刻,只剩满地的尸体。
柳文州眼前出现一双靴子,一道玩味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柳文州?”
柳文州抬头看了一眼,蓦地一怔,反应过来,嘶声怒吼道:“秦渊!”
“没想到你这么好戏弄,这么浅显的离间计都看不出来,赵之谦没有背叛,那封信是我故意让人传给你的,同样,赵之谦那边也有一封信,上面说你们不过是利用他,玩的狡兔死,走狗烹的把戏而已,可惜啊,你们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打起来了,这么蠢,拓跋烈派了你过来,难不成他也是个一等一的蠢货?”
“侮辱皇上,你该死!”柳文州目眦欲裂,他努力抬头,却被白夜行踩住脸不得动分毫,他只能喘着大气道:“北溟教的援军,四大金刚护法即刻就到,你们等死便是。”
秦渊哦了一声,挥了挥手,阿山抓着邹弘基的头发往地上一丢。
“你说的是他的人对吧?”
“邹大人……你?”
邹弘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中了这么一个浅显的圈套,蠢笨如斯,宇文氏必定会被皇上问责,去死吧。”
柳文州只觉心头发沉,如坠冰窖,满腔意气尽数消散。他颓然垂下头颅,脸上无半分血色,唯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喉头像是被巨石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须臾之间,他黯淡的眼眸里忽然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亮光。
魏彦清尚未落网,邙山的大军也还按兵未动!自己这条命就算折在这里,只要他们还在,便尚有逆转乾坤的机会。
这念头刚起,远处天际已隐隐泛起一股浓黑的烟尘,随风弥漫开来。
秦渊抬眼望去,那方向一眼便辨得真切,心头骤然一紧,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是皇城的方向!
皇城周遭的履道坊、崇让坊、道光坊、明教坊,皆是洛阳勋贵聚居之地,满坊皆是王公贵胄的宅邸。先帝早有明令,洛阳勋贵府邸所蓄部曲武备,每户不得逾百人。这般规制之下,面对鲜卑残部的悍然冲击,那些府中私兵根本不堪一击。
此刻洛阳城中,身份最是尊贵的,便是前孝贤皇后之女,大皇子的胞妹渔阳公主,还有先帝第六子齐王。好在那一带既有皇城宫卫昼夜戍守,周边路口姜翎风也早已派了禁军严密布防。
秦渊强压下心头的躁动,暗自思忖,不过是些鲜卑余孽,难道还能在禁军与宫卫的眼皮底下闹出天大的风浪?
难不成又是一出里应外合?
“走,随我过去看看!”他沉喝一声,率先提步朝着烟尘升起的方向疾行而去。
不出意外,意外还是发生了,怕什么来什么,秦渊刚率部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公主府一片狼藉,满地的尸体,魏彦清身后有近百人,他自己则躲在渔阳公主身后,刀锋贴着公主喉咙,仿若下一秒就要割断她的喉咙。
姜翎风焦急如焚,妹妹被挟持,北门外还有鲜卑大军预备攻城,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
他身前的禁军将士早已弓上弦、刀出鞘,却硬生生不敢妄动,只能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魏彦清一行困在公主府的月台之上。
魏彦清一手死死扼住渔阳公主的肩头,另一手持刀抵着她的咽喉,脸上满是阴鸷的笑意。
他高声喝道:“姜翎风!立刻打开洛阳北门,再把柳文州和邹弘基这两个废物给我绑来!否则,我今日便让渔阳公主血溅当场!”
刀刃划破了公主颈间的薄皮,渗出一丝嫣红。
渔阳公主却面无惧色,厉声高呼:“四哥!不必管我!你快下令杀了这帮狗贼!”
她声音凄婉,听得禁军将士无不心头激荡。
姜翎风眼眶泛红,心如刀绞,他与渔阳公主自幼一同长大,情同亲兄妹,怎忍心看着她身陷囹圄?可公主所言句句在理,魏彦清狼子野心,绝对不能放其出城。
秦渊在一旁看着,一旁的黑冰台上前与他禀告:“公主府的典军和几名管事被魏彦清暗中收买,趁昨夜三更换防之际,偷偷打开了西角门,放他们带着人马来了个里应外合!此处的宫卫虽拼死阻拦,但力不能敌,已经尽数殉职!”
秦渊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局势的发展,如果让他选,一个渔阳公主实在没什么打紧的,牺牲她一个,就能盘活整个洛阳,刀口一致对外,皆大欢喜。
但这毕竟是姜翎风的亲妹妹,他不能出这样的主意,也担不起这因果。
魏彦清见状,反而笑得愈发得意:“姜翎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看着公主死!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再犹豫,我便宰了她!”
说罢,他手中的刀又紧了几分,渔阳公主疼得蹙了蹙眉,却依旧倔强地瞪着他,没有半分求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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