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关上检查站大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苏杨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很久没有动。凌霜和星璇站在他身后，同样沉默。
“她需要时间。”星璇轻声说，“这种冲击太大了。两年以为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出现，任谁都需要消化。”
苏杨苦笑：“我知道。但……”他顿了顿，“她说的对，我选择执行任务，选择拯救这个世界，就得要牺牲她们感情。当时那么危险，我也不想她们和我一样，在当时那个环境下，我能活下来，她们可活不下去”
凌霜仙子看着检查站二楼的窗户，那里亮着灯，窗帘后隐约有人影。
“她其实还在看你。”凌霜说，“虽然生气，虽然恨你，但她控制不住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这就是爱——即使被伤害，也放不下。”
苏杨的心更痛了。
检查站里，秦雨确实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院子里的苏杨。她的手紧紧抓着窗帘，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我看到……”
两年来，她用工作麻痹自己，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案子里，就是为了不去想他。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看到他站在那里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崩塌了。
她还在乎他。
还在爱他。
这让她愤怒——对自己愤怒，对苏杨愤怒。
“秦队。”一个同事敲了敲门，“实验室的初步分析出来了。”
秦雨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冷静：“说。”
“那块石头的成分很特殊，含有未知的能量辐射。实验室那边说，这种辐射可能会影响生物神经系统，导致攻击性增强——就像我们遇到的变异野兽。”
秦雨眼神一凛：“确定吗？”
“确定。而且……”同事犹豫了一下，“实验室的人还说，这种石头不应该天然存在。它的结构……太完美了，像是人工制造的。”
人工制造。能量辐射。变异野兽。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修行者法器的解释。
秦雨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卷宗。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很奇怪——走私的不是毒品，不是武器，而是一些看似普通的“矿石”。但接收方都是些神秘的组织，交易地点都在人迹罕至的边境。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些“矿石”不普通。
“通知所有单位，提高警戒级别。”秦雨下令，“另外，联系上级，我需要增援。这个案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是！”
同事离开后，秦雨重新看向窗外。院子里的苏杨已经不见了，但她知道，他一定还在附近。
那个混蛋，从来不会真的离开。
院子里，苏杨三人已经回到了车上。
“接下来去哪？”凌霜问，“继续留在这里保护秦雨，还是……”
苏杨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一条陈老发来的新信息：“赵小婉所在的边境医院出现异常病例，可能与秦雨查的案子有关。”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赵小婉。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说话轻声细语的小护士。她在云南边境支援抗疫，如果血灵石引发的变异影响了人类，那她……
“去赵小婉那里。”苏杨立刻说，“秦雨这边有警察保护，暂时安全。但小婉在医疗一线，如果接触到感染者……”
他没说完，但凌霜和星璇都明白了。
车子发动，驶离检查站。苏杨最后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隐约看到窗帘后的人影。
对不起，秦雨。等我确认小婉安全后，再回来找你。
我会用一切方式弥补。
边境医院在更偏远的山区，从检查站过去要开三个小时的山路。夜晚的山路很危险，但苏杨开得很快——他担心赵小婉。
路上，星璇一直在用手机查资料。
“这次的传染病很奇怪。”她说，“症状类似狂犬病，但传播途径不明。患者会发高烧，攻击性强，最后器官衰竭死亡。死亡率……百分之百。”
苏杨握紧了方向盘。
这绝不是普通的传染病。结合血灵石的能量辐射，很可能是寂灭圣教在用地球人做实验。
他们在测试血灵石对人类的影响。
这些混蛋……
凌晨两点，车子抵达边境医院。
说是医院，其实更像一个临时医疗点——几排简易板房，外面拉着隔离带，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来回忙碌。即使在深夜，这里也灯火通明。
苏杨停好车，三人下车。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里能量场很紊乱。”凌霜仙子皱眉，“混杂着痛苦、恐惧、还有……死亡的气息。”
苏杨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走向隔离带，被一个保安拦住了：“这里隔离区，不能进。”
“我们是志愿者。”苏杨拿出陈老准备好的证件，“听说这里缺人手，来帮忙的。”
保安检查了证件，又看了看他们：“志愿者？你们知道这里多危险吗？已经有十几个医护人员感染了。”
“我们知道。”苏杨说，“所以才要来帮忙。”
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行了：“进去找王主任，他会给你们安排。”
穿过隔离带，三人进了医疗区。板房里传来病人的呻吟声，还有医护人员安抚的声音。每个人都很疲惫，但都在坚持。
苏杨看到了赵小婉。
她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正在给一个小男孩喂药。小男孩大约七八岁，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但很乖，不哭不闹。
赵小婉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看不清脸。但苏杨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个温柔的侧影，那双专注的眼睛，还有轻声哼唱的习惯。
她哼的是一首儿歌，调子很轻，很柔。
小男孩喝完药，赵小婉摸了摸他的头，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她站起身，走出帐篷，在门口的简易洗手台前消毒。
摘掉手套和口罩时，苏杨看到了她的脸。
瘦了。憔悴了。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她的眼神依然温柔，依然充满希望。
两年了，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善良到骨子里的小婉。
苏杨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她。
赵小婉洗完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即使隔着距离，苏杨也能认出那是他的照片。
她对着照片笑了笑，轻声说：“今天又救了三个孩子。苏杨，如果你在，一定会夸我吧？”
然后她把照片小心收好，重新戴上口罩，走向下一个帐篷。
苏杨的鼻子发酸。
四个人里，赵小婉是最单纯的。她天生和植物亲近，在苏杨失踪这两年，她也只是增长灵性，增加自己的感知和操控植物的能力，但是在战斗和修行方面，她只知道救人，只知道善良。
可就是这样单纯的人，却被卷进了这样的危险中。
“我们要帮她吗？”星璇问。
“要。”苏杨说，“但必须小心。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让她怀疑。”
正说着，一个护士急匆匆跑过来：“赵医生！三号病房的病人突然发作了！”
赵小婉立刻跑向三号病房。苏杨三人也跟了过去。
三号病房是个隔离间，里面只有一个病人——是个中年男人，被束缚带绑在床上。他正在剧烈挣扎，眼睛充血，嘴角流着涎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血灵石辐射晚期症状。”凌霜低声说，“神经系统已经完全被侵蚀，没救了。”
赵小婉和几个医护人员冲进病房，试图给病人注射镇静剂。但病人力量极大，竟然挣断了一根束缚带，伸手抓向赵小婉。
“小心！”
苏杨想冲进去，但被凌霜拉住了：“别冲动，暴露身份会更麻烦。”
病房里，另一个男医生及时推开了赵小婉，但自己的手臂被抓伤了。防护服被撕裂，鲜血渗了出来。
“李医生！”赵小婉惊呼。
“我没事，快给他注射！”李医生忍着痛说。
赵小婉咬牙，找准机会，一针扎进病人颈部。镇静剂起效很快，病人慢慢安静下来，但眼睛依然血红。
“把李医生带出去处理伤口！”赵小婉下令，“其他人继续观察！”
李医生被带出去后，赵小婉留在病房里，检查病人的生命体征。她的动作很专业，但手在微微颤抖。
苏杨知道，她害怕。但她不能退缩，因为她是医生。
处理好三号病房，赵小婉走出病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她摘掉口罩，大口呼吸，脸色苍白。
一个护士递给她一瓶水：“赵医生，你休息一下吧。你已经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了。”
赵小婉摇头：“我没事。李医生怎么样了？”
“伤口处理了，但……可能会感染。”护士的声音很低。
赵小婉闭上眼睛，肩膀垮了下来。
苏杨的心揪紧了。
他想了想，对凌霜和星璇说：“你们去找陈老说的王主任，办理志愿者手续。我……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凌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小心。”
两人离开后，苏杨悄悄走进旁边的药品储藏室。这里暂时没人，只有一排排的药品架。
他闭上眼睛，全力感知自己的状态。
修为被封印，太初之气无法调动。但……《太初源流经》中，有一招不需要灵气也能施展的技巧——“气机共鸣”。
这是他在北斗剑宗参悟的，通过调整自身的生命磁场，与周围环境产生共鸣，从而影响他人的生理状态。
虽然效果很弱，但对凡人来说，应该足够了。
苏杨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整呼吸和心跳。他的生命磁场开始变化，像水波一样扩散出去，笼罩了整个医疗区。
病房里，那些痛苦的呻吟声渐渐减弱。病人的情绪开始平复，呼吸变得平稳。
走廊上，赵小婉突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几乎要睡着。
但很快，她强迫自己清醒：“不行，还不能睡……”
她站起身，重新戴上口罩，走向下一个病房。
苏杨睁开眼睛，额头渗出冷汗。刚才的“气机共鸣”消耗很大，但他觉得值。
至少，能让病人好受一点，能让小婉轻松一点。
接下来的三天，苏杨三人以志愿者的身份留在医院。苏杨负责物资搬运，凌霜负责消毒，星璇负责数据记录。
他们尽量避免和赵小婉直接接触，但总能在工作中远远看到她。
她真的太累了。每天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睡三四个小时，然后又起来工作。吃饭都是匆匆扒几口，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她自己也修行过，估计早就倒下了。
但她的眼神始终温柔，对每个病人都轻声细语，对每个孩子都耐心安慰。
第四天晚上，医院接收了一批新的感染者——都是从边境村寨送来的，症状更严重，很多已经神志不清。
赵小婉忙到凌晨两点，才从病房出来。她没有回宿舍，而是走到医院后面的一个小操场——那里暂时空着，没人。
苏杨悄悄跟了过去。
赵小婉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坐下，抬头看着夜空。
今晚的星空很清晰，银河横跨天际，像一条发光的河流。
她看了很久，然后轻声哼起一首歌。
是《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在寂静的夜里飘荡。
苏杨记得这首歌。两年前，有一次她们几个去KtV，赵小婉点了这首。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歌，因为歌词很美，虽然伤感，但有一种释然。
当时苏杨问她：“为什么喜欢这么伤感的歌？”
她笑着说：“因为离别是人生的一部分啊。学会好好告别，才能好好开始。”
现在，她在唱着这首歌，在这个充满死亡的地方。
唱到“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时，赵小婉的声音哽咽了。
她停下来，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苏杨站在暗处，看着她的背影，心如刀割。
他想冲过去，抱住她，告诉她：我回来了，我在这里，你不用一个人扛着。
但他不能。
他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她哭泣。
过了很久，赵小婉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她重新看向星空，轻声说：
“苏杨，如果你在别的世界，能听到吗？”
“我在救人，救很多人。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虽然我没有你的能力，但我会尽我所能。”
“我很想你。每一天都想。”
“但我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所以……我会好好活着，好好救人，直到有一天，我们能在星空下重逢。”
她站起身，对着星空笑了笑。
那个笑容，带着泪光，但也带着希望。
然后她转身，走回医院。她的步伐很稳，很坚定。
苏杨站在操场边，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眼泪终于滑落。
小婉，对不起。
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让你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要强撑着微笑。
他决定了。
等解决寂灭圣教的威胁，等确保地球安全，他一定要回来。
用一切方式补偿她们。
哪怕要对抗规则，哪怕要付出代价。
因为有些人，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第二天，苏杨找到了赵小婉。
不是以苏杨的身份，而是以志愿者“杨肃”的身份。
“赵医生，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他找了个借口。
赵小婉正在配药，抬起头看他：“什么事？”
“关于这次的病。”苏杨说，“我发现了一些规律——所有感染者，都接触过一种暗红色的石头。如果你在治疗中遇到类似的东西，一定要小心，不要直接接触。”
赵小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学过一些矿物学。”苏杨编了个理由，“那种石头有辐射，可能会加剧病情。”
赵小婉认真记下：“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看着苏杨，突然说：“你的眼神……很熟悉。”
苏杨心中一紧：“是吗？”
“嗯。像一个人。”赵小婉笑了笑，“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苏杨喉咙发紧：“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我知道。”赵小婉点头，“所以我会好好的。我会救更多的人，活成他希望的样子。”
她说完，继续配药。
苏杨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然后转身离开。
够了。
知道她还记得他，知道她还在努力生活，知道她依然善良如初。
这就够了。
至于相认……等一切都结束后再说。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查清楚血灵石是怎么出现在地球的，查清楚寂灭圣教的计划，保护这四个女人，保护这个世界。
走出医院时，苏杨收到陈老的信息：
“听雨阁旧址有动静，建议你们回去看看。”
听雨阁。
那个他一手创建，又被迫离开的组织。
现在，那里可能藏着关于地球封印的线索。
苏杨看向北方——那是他来的方向。
秦雨、柳芸、苏明月、赵小婉。
四个女人，四种人生，但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坚强着。
他会守护她们。
用他的方式。
“凌霜，星璇。”他叫来两人，“我们回去，去听雨阁。”
“那她们……”
“暂时安全。”苏杨说，“秦雨有警察保护，柳芸有组织照看，苏明月在欧洲演出，赵小婉……我会请陈老派人暗中保护。”
他最后看了一眼医院的板房，那里，赵小婉正在给一个孩子喂药，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等我，小婉。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我会回来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