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停了一下，像是喘了口气。
操场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棵老榆树上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都忘了往下掉。王磊和他两个跟班的笑声还挂在脸上，尖锐得像玻璃碴子，在这瞬间的安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川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原本只是微微抿着的嘴唇，此刻抿成了一条直线，唇色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看着王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凝聚，像冬天湖面上迅速冻结的冰。
林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江川身体的变化——原本靠在老榆树上的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刚才还搭在车座上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垂了下来，手指微微蜷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也隐隐鼓了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才还稀稀拉拉的议论声和笑声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川身上，带着点紧张和好奇。连远处拍篮球的声音都停了，那个抱着篮球的男生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说完了？”江川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刮得人耳朵有点疼。
王磊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自己人多，又看江川只是站在那儿没动，便强撑着面子，梗着脖子道：“说完了怎么着？你还想打我不成？江川，别以为你平时装得挺横就真没人敢惹你，我告诉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川突然动了。
不是那种慢慢悠悠的动作，而是快得像一阵风。他几乎是瞬间就从靠着的老榆树上弹了起来，身体猛地向前一冲，目标明确——就是几步开外的王磊。
林暮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秒，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在江川动的同时，猛地扑了过去，伸出双手死死抱住了江川的胳膊。
“江川！”林暮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怕，“别！别动手！”
他用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江川的胳膊上。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江川棉袄的布料里，指节发白。他的身体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微微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江川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打断了，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低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胳膊的林暮，眉头紧锁，眼神里闪过一丝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松开。”江川的声音有点闷，带着被打断的怒火。
“我不松！”林暮把脸埋在江川的胳膊上，声音闷闷的，但态度异常坚决，“江川，别打架……会被处分的……”
他知道江川不能惹事。江川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他要是在学校打架被处分，甚至被记过，对他来说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林暮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的校规，但他知道江川不能失去这个学上，至少现在不能。
江川试图挣了一下，想把胳膊从林暮怀里抽出来。他的力气很大，林暮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块正在移动的石头，胳膊被扯得生疼。但他咬紧牙关，死活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双腿甚至下意识地缠了上去，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江川身上。
“江川，求你了……”林暮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去修你的车……”
江川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林暮因为害怕而苍白的侧脸，看着他紧紧闭着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感受着胳膊上那股不容挣脱的力量，还有林暮身体传来的轻微颤抖。他眼底的那股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浇了一下，稍微退下去了一点，但依旧在表面下汹涌。
他喘了口气，胸口因为刚才的冲动和被拉扯而微微起伏。他能闻到林暮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外面的冷风，有种干净又脆弱的气息。
王磊本来被江川那迅猛的一下吓得后退了半步，准备随时躲闪。但看到江川被林暮死死抱住，动弹不得，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嚣张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哟呵？”王磊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离江川和林暮更近了，“怎么着？江川，这就怂了？被你这‘好兄弟’一抱就动不了了？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
黄毛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就是啊磊哥，我看他也就是个纸老虎，被抱住就没辙了！”
矮胖跟班更是夸张，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江川和林暮：“你们看他俩那样儿，抱得多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儿演什么苦情戏呢！”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林暮的耳朵里，他抱得更紧了，把脸埋得更深，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狼狈，很可笑，但他顾不上了，他只知道不能让江川动手，绝对不能。
江川的身体又开始紧绷，被林暮抱住的胳膊肌肉虬结，似乎又想挣扎。林暮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怒气，像实质一样，烫得他皮肤发疼。
“江川，别听他们的……”林暮小声哀求，声音因为紧张和害怕而断断续续，“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王磊见江川虽然生气，但确实被林暮缠得动弹不得，胆子更大了。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恶劣，眼神在江川和林暮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林暮身上，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打量。
“行啊，”王磊点点头，突然向前一步，伸出手，目标直指林暮，“你不让他动手是吧？那我动手总行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好兄弟’能不能护得住你！”
他的手带着一股风，直奔林暮的肩膀而来，看那样子，是想把林暮从江川身上推开，甚至可能想推搡林暮几下。
林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能感觉到王磊的手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恶意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