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站在海水里，脚下的沙子微微流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上已浮现出细密的鳞片，正轻轻颤动。远处漂来几缕绿色液体，刚靠近他，便被鳞片外泛起的一层微光挡住，随即化作一串小气泡，缓缓升向海面。
他伸手触了触最亮的那片鳞，有些温热，却不灼人。这层东西能自行抵御病毒，无需他刻意防护。
“哥！”陈小满在身后喊了一声。
她蹲在一块礁石旁，怀里抱着算盘，手指未动，算珠却自行滑动，噼啪作响，速度越来越快。她紧咬下唇，额角渗出细汗。
“它在运算。”她说，“不是普通数字，是会变的、活的数字。”
周大海走过来，摘下了右眼的眼罩。那只眼睛早已不再是人类的模样，泛着幽蓝的光，紧紧盯着水面。
“潜艇还在前进。”他说，“三艘，全都关闭了引擎，想悄悄靠岸。”
陈岸点头：“他们知道我们变了，但还不清楚我们能做到什么。”
话音未落，水中又涌来一股绿雾。这一次更浓，从一艘露出潜望镜的小艇中喷出。雾气一散开，便迅速向四周扩散，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陈小满猛然抬头：“它加速了！原本是三分钟变异一次，现在是一分半！”
她将手指按在算盘上，闭目凝神，口中低声念出数字。算珠自动排列成奇异的序列。忽然，她睁开眼，抽出最上方的一颗珠子，用牙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珠子表面。
“躲远点。”她低声道。
下一瞬，手腕一扬，算珠如子弹般激射而出，划破水流，拖出一道白线。
刹那间，远处潜艇的钢板炸开一个大洞。火光迸现，紧接着两声闷响，似是电路烧毁。船体开始倾斜，缓缓下沉。
“打中了。”周大海嘴角微扬。
他笑意未尽，海面骤然裂开数道波纹。三枚导弹自深海疾射而出，直扑遗迹方向。它们贴着海底飞行，轨迹极低，目标明确——正是那五具基因罐。
“找死。”周大海抬手覆住右眼，再放下时，一道蓝光自眼中射出。
第一道光击中首枚导弹，空中轰然炸裂，碎片四溅。
第二枚刚欲转向，便被第二道光命中尾部，当场爆裂。
第三枚尚未完成发射程序，周大海已锁定其发射管。第三道光穿透水层，直接焚毁了潜艇内部控制系统。
海中静了几秒。
“没了。”他说。
陈岸看了他一眼：“还能再战几次？”
“十次也不成问题。”周大海活动了下肩膀，“我现在的感觉是，闭着眼都能打准。”
陈小满突然惊呼：“还有！病毒又变了！这次呈螺旋状，顺着水流往下钻，专找有鳞片的人！”
她低头看向算盘，算珠再次飞速移动，排成一圈圈复杂的图案。
陈岸抬起手，朝最近的绿雾挥去。鳞片发出光芒，但这一次只挡下部分，仍有几缕渗入，沿着小腿缓缓上爬。
他皱眉，正欲再度尝试，海面忽然震动起来。
五头虎鲸游近，每头口中都衔着拳头大小的石头。那些石头泛着蓝光，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有人在轻声吟唱。
为首的虎鲸吐出石头，推到陈岸脚边。
他弯腰拾起一块，掌心顿时发麻。石头中的声音与心跳同步，一下接一下，节奏一致。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五具基因罐，皆已开启，蓝色液体仍在缓缓流动。
他没有迟疑，抱着石头走上前，逐一贴在罐体外壁。
刚放完第五块，海底骤然响起一声悠长的震音。
并非爆炸，也非吼叫，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传来的共鸣。所有被声波触及的海水瞬间澄澈。那些正在蔓延的绿色病毒如同被无形之手攥住，一团团凝聚成颗粒，沉入海底泥层。
“清掉了？”陈小满睁大双眼。
“不止。”周大海望向远方，“你看那边。”
最后一艘潜艇开始漏水，舱内灯光闪烁不定。广播系统失灵，断断续续传出一段话：
“……必须阻止陈氏家族觉醒……他们不是人类，是远古文明的钥匙……一旦完全激活，地球生态将失控……重复，这不是商业行动，是全球安全任务……目标清除名单包括所有胎记者及其亲属……”
信号卡顿了一下，转为一个冰冷的男声：
“总裁签字确认，执行‘灭鳞计划’。”
陈小满脸色苍白：“他们在杀我们……就因为我们活着？”
陈岸沉默不语，手中紧紧攥着那块仍在震鸣的石头。
他认得这个声音。就是那天夜里，在办公室篡改他数据的男人。也是监控录像中穿着澳门商号外套的那个背影。如今，对方亲口承认——是他下令屠戮他们。
周大海走到他身旁：“接下来怎么办？等他们派新船来？”
“不会等。”陈岸说，“他们会加码。”
话音刚落，陈小满的算盘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滑动，而是整块木板剧烈震颤。算珠分成五组，各自排列出不同序列。她凝视片刻，猛地抬头。
“哥，它在计算抗性。”
“什么抗性？”
“我们所有人。”她指向算盘，“每一片鳞的数据都在变化，而且越来越趋同。就像……我们在变成同一种生命。”
陈岸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的银线仍在游走，但律动更加稳定。他集中意念，鳞片立刻响应，光膜随之增厚。
不只是他。整个渔村的方向也传来异样。先前是杂乱无章的气息，如今却像无数人在同步呼吸，节奏统一。
“他们不再怕病毒了。”他说。
“不是不怕。”周大海摇头，“是根本不受影响。我刚才试过，把一点绿液贴在胳膊上，它自己就分解了。”
陈岸点头：“所以再多投放也没用。”
“那他们只剩一个办法。”陈小满低声说，“物理清除。”
正说着，远处海平线上出现几个黑点。
不是潜艇，而是大型运输舰。船首印着国际能源公司的标志，甲板上布满重型设备：高压水炮、电磁网发射器，还有几台形似冷冻舱的装置。
“抓活的。”周大海冷笑，“想拿我们做实验。”
陈岸望着那些船只，缓缓抬起手。
掌心向上，五块石头同时离地，悬浮于面前，排成一列，各自散发光芒，嗡鸣声愈发强烈。
“你打算做什么？”周大海问。
“让他们听听。”他说，“什么叫真正的声波。”
石头开始旋转，声波叠加。第一波扩散出去，三百米内的鱼群尽数跃出水面。第二波撞上最近的运输舰底部，船身剧烈摇晃，甲板上的设备纷纷倾倒。
第三波尚未释放，陈小满忽然惊叫一声。
她指向算盘：“等等！有信号回来了！”
算珠重新排列，显现出一串坐标。位置不在海上，而在陆地——县城东郊，一处废弃冷库。
“那里有东西。”她说，“频率和基因罐一样。”
周大海眯起眼：“会不会是陷阱？”
“不像。”陈岸摇头，“太弱了，像是……求救。”
他收回石头，声音低沉：“先处理这些船。”
五块石头同时加速，直冲五艘运输舰。撞击瞬间，强震贯穿船体，所有电子系统全面瘫痪。导航熄灭，动力中断，连应急灯也闪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几艘巨舰原地打转，歪斜着停了下来。
“暂时动不了。”周大海看着，“但他们可以修复。”
“够了。”陈岸说，“我们的时间到了。”
他转身看向陈小满：“准备出发。”
“去冷库？”
“对。”
“可外面还有船……”
“让他们停着。”他扫了一眼瘫痪的舰队，“现在没人能拦我们。”
周大海把手搭在他肩上：“我跟你去。”
陈小满收起算盘，用力点头。
三人正要动身，海底忽然传来新的震动。
不是敌舰，也不是基因罐。
而是来自更深的海域，某种庞然大物，正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