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皇城,枢密院的鎏金令牌作坊已炉火通明。第一块刻着“暂缓进军”的金字牌刚被驿卒系在腰间,马蹄声急促的远去。
很快,宫监们又捧着赵构的新旨意匆匆闯入:“陛下有旨,改‘暂缓进军’为‘原地待命’,即刻铸第二块金牌!”铸工们不敢耽搁,熔化的金水倒入模具时,秦桧正站在作坊外,望着驿卒疾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要的,就是这份层层紧逼的压力。
可未等第二块金牌的金水冷却,紫宸殿的太监又带来新的口谕:“陛下传旨,再加一块‘酌情退守,保全兵力’!”铸工们面面相觑,三日之内连下三道旨意,且一道比一道退让,这般摇摆从未有过。
秦桧抚着胡须,当第三块金牌被驿卒接过时,第一块金牌的驿卒已跑出百余里,三匹快马前后相衔,如三道金光般朝着颍昌疾驰。
同一时刻,颍昌城西的旷野上,烈日已升至中天,阳光烤得甲胄发烫。岳飞立马于土坡帅旗下,目光扫过阵形:王贵率一万中军步兵列成方阵,前排将士手持麻扎刀半跪,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芒,后排的大斧手紧攥斧柄,青筋暴起;左翼的芦苇丛后,岳云将八百背嵬军骑兵分成两队,银甲上系着的杨再兴枪缨随风飘动,每一名骑兵都将短刀绑在手腕,长矛斜搭在马鞍上;颍昌城头,张宪亲自调整神臂弓的角度,弩手们屏息凝神,箭头对准了金军阵中的拐子马。
“吹号!冲锋!”兀术的怒吼从金兵阵中传来,牛角号声撕裂长空。三万金军如黑潮般涌动,中路的铁浮图三马连环,马蹄踏得尘土冲天,仿佛要将大地踏裂;两翼的拐子马则压低身形,借着旷野的起伏迂回,弯刀反射的光芒如流动的星河,直扑岳家军的侧翼。
“岳云!出击!”岳飞的令旗一挥。岳云猛地拍马冲出,双锤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不破金军,誓不回城!”的呐喊震彻旷野。八百背嵬军骑兵如两道银虹,从芦苇丛中窜出,避开拐子马的迂回路线。
“杀!”岳云的双锤率先砸在一名铁浮图的马头上,战马哀鸣着倒地,连带后面两匹连环马也被拖拽着摔倒。背嵬军骑兵紧随其后,短刀精准地刺入马眼,长矛挑向骑手的咽喉,侧面冲锋的速度快如闪电,转眼就在铁浮图的阵形中撕开一道缺口。兀术见状怒喝:“拐子马!去救中路!”两翼的拐子马急忙变向,却被城头的张宪瞅准时机:“放箭!”数十把神臂弓同时发射,箭矢如暴雨般射向拐子马,前排的骑兵纷纷落马,迂回之势瞬间受阻。
中路的铁浮图虽被冲乱,却仍凭着重甲优势往前推进,眼看就要撞上王贵的步兵阵。“弟兄们!跟我杀!”王贵突然撕烂身上的铠甲,赤膊上阵,露出布满伤疤的胸膛。他双手举起开山斧,迎着最前的一匹铁浮图战马冲去,斧头带着风声劈下,“噗嗤”一声砍断马腿,战马轰然倒地,骑手被甩出老远。“砍马腿!别让他们靠近!”王贵的怒吼声中,步兵阵的麻扎刀如林般横扫,铁浮图的前马纷纷倒地,连环的阵型被彻底打乱。
岳云在乱阵中往来冲杀,双锤每一次落下都能带起一名金兵的性命。一名金将挥舞狼牙棒砸来,他侧身避开,锤柄横扫,砸在对方的头盔上,脑浆飞溅。可就在此时,三名铁浮图骑手同时冲向他,长矛从三个方向刺来。岳云避无可避,左臂硬生生受了一枪,鲜血瞬间染红银甲,他却趁机挥锤砸断其中一人的马腿,借着战马倒地的惯性,翻身跃到另一匹马上,继续冲杀。
从正午杀到未时,岳云已往返冲锋数十次,银甲被鲜血浸透成暗红,铠甲下的伤口不下百余处,连双锤都沾满了血肉,却依旧如战神般屹立。“将军!退吧!”一名亲兵喊着冲来,却被岳云一把推开:“再兴兄在天上看着!我怎能歇!”他举起双锤,再次冲向混乱的金营,背嵬军将士见主将如此,也纷纷红了眼,跟在他身后发起最后的冲锋。
铁浮图的“三马连索”阵型已彻底溃散,倒地的连环马在泥地里挣扎,重甲压得马匹与士兵动弹不得;拐子马被张宪的神臂弓和岳云的骑兵夹击,死伤过半,剩下的骑手纷纷弃马逃窜。金军的阵形如崩裂的堤坝,再也无法支撑,士兵们丢盔弃甲,朝着北方狂奔。
“全军追击!”岳飞的令旗直指北方。王贵率领步兵踩着泥泞冲锋,大斧挥舞间,溃逃的金兵纷纷倒地;岳云的骑兵则如旋风般掠过旷野,将落在后面的金兵一一斩杀。张宪也打开城门,率领守城将士冲出,与主力会合,一同追击。
兀术在亲兵的掩护下,骑着一匹快马仓皇逃窜,回头望见自己的三万大军已抱头鼠窜,主将韩常中箭,龙虎大王生死不明,兵力损失过半,气得险些吐血。他不敢停留,一路向北狂奔,岳家军追至颍昌城北的五里店,见金兵已逃远,才在岳飞的命令下收兵。
战场之上,尸横遍野,铁浮图的重甲与拐子马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岳家军将士们瘫坐在地上,脸上都带着胜利的笑容。岳云被亲兵扶下战马,刚站稳就险些摔倒,身上的伤口一扯,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笑着对岳飞道:“没让您失望,咱们赢了!”
岳飞走上前,拍了拍岳云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与心疼:“所以说,你怕什么,赢官人!”
他望向颍昌城的方向,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探马疾驰而来,脸色凝重地禀报:“将军,临安府的金牌到了,让您暂缓行军!”
岳飞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抬头望向南方,心中一沉,隐隐觉得不安——金字牌,这最高的诏令,绝非寻常旨意,发生了什么事,让朝廷在连续大胜金兵之际,竟如此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