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笑容忽然变了。
她的眼睛转向陈默,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可下一秒,整个空间亮了起来。不是光从她身上散发,而是画面直接覆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陈默站在街角,手里提着一个旧皮箱。阳光落在肩头,风衣下摆轻轻摆动。他走进一家小诊所,门上挂着“陈默心理诊疗室”的牌子。柜台后坐着一位中年护士,抬头笑着说:“陈医生,今天病人不多。”
他应了一声,推开诊室的门。屋里整洁安静,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桌上的相框里是他和一位白发老人并肩站着的照片,背景是疗养院花园。
林小棠坐在大学阶梯教室里,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实习医师证。她翻着手里的病历本,旁边的同学凑过来问:“刚才那台手术你主刀的?真厉害。”她笑了笑,低头继续写记录。右手完好无损,绷带和伤痕全都消失了。
秦月站在演播厅中央,面前是三台摄像机。导播间传来提示音:“五、四、三,开始!”她面对镜头,语速轻快:“今天我们来聊聊都市传说背后的科学解释。”弹幕在屏幕边缘滚动,全是“主播变温柔了”“这期好正经”。
苏明远站在警局会议室前,手里拿着一叠案卷。门推开,几个年轻警员围上来:“队长,东区那个连环案结案报告批了吗?”他点头:“签了。证据链完整,法院下周开庭。”有人拍他肩膀:“还是你靠谱。”
画面切换。陈默下班回家,打开公寓门。餐桌上摆着热饭,一个女孩端着汤走出来,脸上带着笑。他脱下风衣挂好,说:“我回来了。”女孩应了声,把碗递给他。
林小棠走在医院走廊,护士站有人叫她名字。她回头,看到一个穿蓝裙子的小女孩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姐姐!我又来做检查了!”她蹲下摸摸孩子的头:“这次不害怕了吧?”
秦月走出公司大楼,天已经黑了。手机响了一下,是直播平台发来的通知:【本月观众增长第一名,奖励已发放】。她抬头看夜空,星星很亮。
苏明远骑车穿过街区,路边摊主招呼他:“队长,今天不加班啊?”他停下来说:“家里孩子要过生日。”对方笑着递来一串烤肉:“拿去,算我送的礼物。”
所有人生活的片段交织在一起,没有危险,没有伤口,没有深夜赶路的身影。一切都平静安稳。
秦月突然皱眉。她低头看手里的设备,直播画面还在运行。屏幕上显示的是当前场景的结构分析图——一层透明的网格覆盖在所有画面上,像玻璃后的投影。数据流快速滚动:【幻象稳定性:98.7%】【现实匹配度:43.1%】【缺失要素:群体关联坐标未激活】
她抬起头,看向周围。
幸福的生活里,没有一个人穿着警服出现在彼此的世界中。陈默的同事不认识苏明远。林小棠查房时经过急诊室,里面忙碌的警察像陌生人。秦月参加行业论坛,台下坐着几位便衣,但她看都没看一眼。
她猛地转身,看向苏明远:“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苏明远正盯着自己家的画面。照片墙上贴满了家庭合影,妻子抱着孩子站在阳台上笑。可当他仔细看时,发现书架最下层有个相册,封面空白,没有任何字迹。他走过去打开,里面一页纸都没有。
“这不是我的家。”他说。
陈默也察觉到了。他拿起桌上的相框细看。照片里的老人确实是母亲,但她的眼神不像记忆中的憔悴与恍惚,反而神采奕奕,嘴角含笑。可母亲从未有过这样的状态。她在疗养院最后十年,再没认出过他。
他放下相框,走到窗边。街道干净整齐,行人走路缓慢,动作统一得像是排练过。没有人奔跑,没有人争吵,甚至连自行车铃声都节奏一致。
林小棠靠在墙边,右手隐隐作痛。胎记的位置又开始发热,不是因为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排斥感。她闭眼回想刚才的画面——她在医院工作,有同事,有病人,但她从未接到过任何来自陈默或苏明远的电话。秦月的节目里也没提到过他们。
“我们被分开了。”她说。
陈默从风衣内袋取出母亲留下的银镜。镜子很小,边缘磨损,背面刻着一圈模糊的纹路。他将镜面对准空中还在播放的画面。
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
而是四个人并肩站在城市高楼上俯视众生的影像。陈默手持录音机,林小棠右手缠着绷带,秦月举着摄像机,苏明远握着警徽。他们身后是整座城市的灯火,远处警笛鸣响,红光闪烁。
银镜一晃,画面抖动。
现实中的幸福场景出现裂痕。街道开始扭曲,房屋边缘像被风吹皱的纸张。陈默迅速将镜子固定在一个角度,持续照射前方。
画面剧烈晃动。
秦月的设备发出警报声。直播界面突然切回分析模式,网格线开始崩解。她死死盯着屏幕:“它在抵抗!但它撑不住了!”
苏明远盯着那本空白相册。就在银镜反光扫过的瞬间,相册自动翻开,第一页浮现出一行字:【守护者名单·待补全】
他伸手想碰,页面却化为灰烬。
林小棠咬牙站直身体。胎记渗出一丝温热,顺着血管向上蔓延。她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退散——不是恶意,而是一种强行维持和谐的虚假秩序。她低声说:“这不是我们要的。”
陈默没有说话。他把银镜举得更高,让光线完全覆盖前方。
咔。
一声轻响。
所有幸福的画面同时碎裂。
像玻璃炸开,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真实片段:陈默蹲在废弃工厂听录音,林小棠在手术台前颤抖着使用能力,秦月躲在暗处拍摄邪教仪式,苏明远举枪对准附身者的背影。
然后,新的画面缓缓浮现。
他们四人站在差分机前,身后是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医生、技术人员。墙上挂着横幅:【联合应急响应组·第一支队】。窗外大雨倾盆,警报灯旋转,但他们脸上没有恐惧。
陈默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写下最后一行字:【共存可行。】
林小棠把纸蝴蝶夹进医嘱本里。她看向窗外,雨中有一队巡逻车驶过,车顶灯照亮了街角。
秦月按下直播开启键。标题是:【今晚,我们不说鬼故事,只讲真相】。
苏明远穿上外套,别上警徽。他对身边的人说:“出发。”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陈默收回银镜,金属表面留下一道焦痕。他呼吸略重,手指微微发抖。
林小棠靠在墙边,右手再次渗血。她没去擦。
秦月盯着屏幕,绿灯稳定闪烁。她轻声说:“信号还在。”
苏明远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枚旧警徽。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
光还在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