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迈过门槛，录音机贴在掌心。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回音。他低头看了眼机器，指针还在动，但表面蒙了一层灰。
林小棠跟在他身后半步，右手按着绷带。血已经止住了，可胎记的位置还在发烫。她抬头看向前方，中央悬浮着一团光点，缓慢旋转，像被无形的线吊着。
秦月架起摄像机，镜头对准那团光。屏幕亮起，画面自动切换到能量场模式。数据流开始滚动：【差分机运行状态：激活中】【情绪采样进度：78.3%】。
苏明远站在门口没动。他盯着光点看了几秒，忽然说：“它在呼吸。”
陈默蹲下身，把录音机放在地面。震动从掌心传上来，有节奏，不快不慢。他打开测灵仪，数值跳了一下，随即稳定在某个区间。他低声说：“和脑波频率一致。”
林小棠往前走了两步。胎记突然闪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手，还没碰到光点，空气中就响起一阵低鸣。墙面浮现文字：【外部意识接入确认，启动实时监测】。
秦月调整焦距，把直播信号同步投到手持屏上。画面分成四格，分别显示每个人的视角。她指着其中一栏：“你们看这个波动线。”
陈默凑过去。那是一条起伏剧烈的曲线，每隔几分钟就会冲高一次。他调出时间轴，发现峰值出现的时间和城市新闻推送完全重合。第一条是某平台爆出的网络暴力事件，第二条是地铁恐慌踩踏的视频传播期。
“不是外来的。”他说，“是里面出来的。”
苏明远皱眉：“什么意思？”
“能量来源不是异世界。”陈默站起身，“是我们自己的情绪。越负面，越强烈，供给就越强。”
秦月翻看后台记录。她在情绪爆发节点上叠加了舆情热度图，两条线几乎完全重叠。她咽了下口水：“我们一直在喂它。”
林小棠看着那团光。原本偏暗的色调随着他们说话逐渐泛红。她忽然想起什么，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张蓝色的纸蝴蝶。妹妹留给她的最后一片折纸。
“它怕干净的东西。”她说。
陈默转头看她。
“我不是说物理上的脏。”她摇头，“是情绪。混乱、怨恨、恐惧……这些让它变大。但如果反过来呢？”
没人接话。
她往前走了一步，把右手贴向光点。
接触的瞬间，整间屋子猛地一震。她感觉胸口像被锤了一下，脚步踉跄，差点跪下去。胎记开始渗血，顺着绷带边缘流下来。但她没撤手。
光点剧烈抖动，颜色由红转灰，再从灰里透出一点白。
陈默立刻取出测灵仪，逆向输入一段平稳的波形数据。仪器发出轻微嗡鸣，屏幕上跳出提示：【尝试中和负面能量，成功率估算：41%】。
他把仪器靠近核心，同时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一段街头争吵的录音响了起来——尖锐的叫骂，摔东西的声音，人群哄笑。这是他上周采集的真实样本。
光点骤然变亮，红色加深，旋转速度加快。
“停！”林小棠喊。
陈默关掉录音。光点慢慢恢复原状，但刚才的波动已经触发了警报。墙面上浮现出倒计时：【临界值剩余：03:17】。
苏明远盯着那个数字。“三分钟多一点？来不及了。”
“不是切断。”林小棠咬牙，“是换。”
她闭上眼，回想妹妹递给她纸蝴蝶那天的样子。阳光照在房间里，妹妹笑着跳起来，头发扎得歪歪的。她说：“这个给你，永远不要丢。”
胎记再次发热，这次不是痛，而是一种涨满的感觉。金色的光丝从皮肤下渗出，沿着手臂爬向指尖，钻进光点内部。
核心开始颤抖。
秦月的直播画面突然变了。原本的数据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色块。她快速截图保存，发现那些色块能拼成一张城市地图。每个区域的颜色代表情绪浓度，最深的黑斑集中在市中心几个热点。
她放大其中一个黑点。
那里写着两个字：苏明远。
“你的名字在里面。”她抬头。
苏明远走过来，盯着屏幕。那团污迹不像符号，也不像投影，更像是被人用墨汁硬生生涂上去的。他伸手碰了下屏幕，污点微微晃动，但没有消散。
“因为我恨过。”他低声说，“那次结案报告，我明明知道有问题，还是签了。后来那个人又杀了两个女人。”
林小棠还在坚持。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手指最先模糊，接着是手臂。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抽离，像沙子被风吹走。
但她没松手。
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有些东西看不见，但能留下来。比如爱，比如记得。”
她把最后一点力气压进手掌。
核心猛然一缩，然后炸开一道白光。
所有人闭眼。
等再睁开时，光点已经变成乳白色，缓缓旋转，不再压迫人心。差分机停止了嗡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轻柔的女声，听不清词，只是哼唱。
墙上的倒计时消失了。
秦月看向屏幕。地图上的黑色区域正在褪色，苏明远名字所在的污点一点点变淡，最后只剩下一圈浅痕。
她低头看直播界面，信号灯一直亮着，绿色稳定。
陈默走上前，测灵仪显示数值归零。他收起仪器，看着那团光，又看向林小棠。
她靠着墙滑坐在地，右手垂在身侧，绷带彻底被血浸透。但她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一点笑。
苏明远走过去，蹲下，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肩上。
秦月把摄像机转向核心。
就在那一瞬，光点中央浮现出一张脸。
是个女人，年纪不大，穿着老式连衣裙，嘴角带着笑。她看着他们，眼神温和，像在看一群回家的孩子。
没人说话。
陈默的手指动了一下，想拿出笔记本记录。
女人的笑容忽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