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彻底合拢的瞬间,陈默的手指还停留在那层温热的表面。他感觉到温度迅速褪去,像阳光从指尖滑走。他收回手,掌心空落,喉咙里滚出一句话:“门开了,路还没走完。”
林小棠站在他身后半步,右手贴在胸前。胎记还在跳动,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规律的震颤,像是某种回应。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前方。
阶梯已经变了。
不再是星光铺成的螺旋路径,而是由无数块灰白色石板堆叠而成的长阶,每一级都刻着模糊的编号和年份。最近的一块写着“1987”,边缘有干涸的暗痕,像被水泡过又风干的纸页。
苏明远往前踏了一步。
脚刚落地,整座阶梯突然一沉。空气变得厚重,呼吸像吸进沙子。他低头看自己的鞋底,发现石板上浮现出一个脚印轮廓,上面刻着三个字母:S.m.Y。
秦月立刻举起摄像机。
屏幕亮起的刹那,画面自动切换成分析模式。右下角跳出几行字:“检测到时空波动频率不匹配。试炼规则加载中……”
文字闪了几下,变成一行清晰提示:
“唯有直面,方可通行。”
话音未落,前方三步处的空气扭曲了一下。四个穿旧式警服的男人从虚空中走出,手里握着枪,动作整齐地压低身体,呈包围姿态。他们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平滑的皮肤,但站姿、步伐、持枪角度,全都和苏明远训练时一模一样。
第一个虚影抬手,枪口对准他的眉心。
苏明远本能地后退,拳头收紧。可对方的动作也跟着变慢,像是在等他反应。
林小棠突然开口:“别动手。”
她把手按在台阶上。胎记发烫,皮肤下泛起一层金光。地面轻微震动,另一道虚影从旁边浮现——是个年长的警官,肩章上有三道杠。他没有武器,只是站到苏明远身前,面对那个1987年的自己,缓缓抬起右手,敬了个礼。
对面的虚影停住了。
枪口缓缓下垂,四人同时转身,一步步退回空气中,消失不见。
阶梯恢复平静。
重力感稍微减轻,但每一步依然沉重。他们继续往上走,脚步踩在不同年份的石板上。2003年那一级,秦月差点摔倒。她扶住旁边的虚空,却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主播,穿着和她一样的外套,正对着镜头大笑:“别信那些鬼东西,观众就爱看热闹!”
秦月咬牙,没有回头。
林小棠轻声说:“它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再往上,是2012年。这次出现的是反灵异犯罪小组的三人组,他们拿着符纸和铜铃,直接扑向陈默。他侧身避开第一击,却被第二人抓住手臂。那人开口,声音竟和他自己一模一样:“你根本不信这些,只是在记录数据。”
陈默没挣脱。
他闭眼,从风衣内袋掏出录音机,按下播放键。母亲的声音传出来:“该回家了。”
那三个虚影的动作顿了一下。
林小棠趁机将手贴在台阶中央一道凹槽上。金光顺着她的指尖蔓延,整级石板亮了起来。三个虚影同时消散。
他们继续前进。
越往上,阻拦越多。1995年缉毒队、2001年失踪案调查组、2018年网络舆情控制科……每一个都带着熟悉的战术动作,每一个都模仿着他们曾经的模样。有时是苏明远的父亲带队,有时是林小棠实习医院的导师,甚至有一次,出现了陈默小时候的照片投影,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你救不了任何人。”
陈默只是低头走路。
他不再试图对抗,也不解释。每次遇到攻击,他就放慢脚步,让林小棠先感应胎记的节奏。只要她提前触碰对应年份的石板,就能引出另一个老警官或前辈虚影,用同样的方式化解冲突。
秦月的摄像机开始出问题。
屏幕不断闪回她过去的直播片段——她在废弃学校里假装撞鬼,在坟场烧纸钱跳舞,在古庙门口念乱编的咒语。画面里的她笑得很大声,台下的弹幕刷着“假哭”“剧本”“流量狗”。
她关掉设备电源。
可屏幕还是亮着,再次浮现那句话:“唯有直面,方可通行。”
她深吸一口气,把摄像机举高,对准自己:“我说过很多谎。但我现在拍的,是真的。”
话音落下,前方空气裂开一道缝。那个“假哭”的她站在那里,脸上的妆花了,眼睛红肿。两人对视几秒,假象版的秦月慢慢后退,化作烟尘。
阶梯震动了一下。
他们终于走到顶端。
最后一级石板没有任何年份标记,只有一道深深的凹槽,形状像一只张开的手掌。林小棠跪下来,将右手完全按进去。胎记的热度达到顶点,她的手臂开始发抖,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苏明远注意到脚边有个发光的脚印。
和之前的一样,写着S.m.Y,但这次数字清晰可见:。那是他父亲档案的编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慢慢抬起右脚,踩了进去。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拢。
整座阶梯突然安静。
陈默取出母亲的银镜,对准阶梯顶部反射出的微光。镜面扫过所有残留的虚影,那些人影全部定格,动作凝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在这一刻,阶梯尽头无声升起一座门。
金色的,高耸入云,表面光滑如新铸的铜鼎。没有门把手,也没有缝隙,却散发着一种温和的光,照在人脸上不刺眼,反而像晒在春天的院子里。
四人停下脚步。
陈默站在最前面,左手握紧录音机,右手空着垂在身侧。他看着那扇门,没有伸手,也没有说话。
林小棠仍跪在台阶上,右手无法抽出。胎记的颜色已经变成深金,几乎接近褐色。她喘着气,抬头看向门的方向。
苏明远站在右侧,脚还踩在那个编号脚印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底,喃喃道:“原来我一直走在他的路上。”
秦月靠在阶梯边缘,摄像机外壳裂了一道缝,但指示灯还在闪。她把机器抱在怀里,盯着金色大门,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风忽然停了。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陈默抬起手,指尖距离门面还有十公分。
门上的光微微波动,像是水面被风吹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