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雾里看花，猜不透的心意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傍晚时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像极了林未晚此刻心里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她坐在工位上，面前摊着项目收尾阶段的最终核对表，指尖却悬在键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办公区里的同事大多已经下班，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的身影，键盘敲击声和打印机的嗡鸣交织在一起，衬得整个空间愈发安静。
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晓发来的消息：“还在公司？顾时砚没再找你吧？”
林未晚看着那条消息，指尖微微蜷缩。下午顾时砚离开后，她就再也没能静下心来工作。那张泛黄的便签纸被她小心翼翼地夹回了笔记本里，可上面“自此一别，山高水长，不必再见”的字迹，却像烙铁一样，反复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回复苏晓：“还在忙收尾，他没再来。”
发送完毕，她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试图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工作上。可刚看了两行数据，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如今再次响起，依旧能让她的心跳漏跳半拍。
林未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没有抬头。她知道来人是顾时砚，整个公司里，只有他走路是这样的姿态。
脚步声在她的工位旁停了下来。一股淡淡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熟悉得让她心头一紧。她能感觉到顾时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电脑屏幕上，落在了那张密密麻麻的核对表上。
“还在核对？”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未晚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缓缓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抹平静的笑容：“顾总。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免得后续出问题。”
顾时砚的目光掠过她略显疲惫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项目收尾虽然重要，但也不用太拼。”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已经快八点了，还没吃饭吧？”
林未晚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没吃饭？她下意识地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轻轻的点头：“忙忘了。”
“我让助理订了晚餐，一起吃点？”顾时砚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作事宜，可林未晚却能听出其中的刻意。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拒绝，脑海里瞬间闪过下午苏晓的叮嘱，闪过自己反复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的念头。可当她对上顾时砚深邃的眼眸，看到他眼底那抹不容错辩的坚持时，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用麻烦顾总了，我等会儿忙完自己随便吃点就行。”她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顾时砚沉默了几秒，没有强求。林未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太过灼热，让她坐立难安。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我办公室还有些文件要处理，让助理把你的那份晚餐放在茶水间了，是你以前喜欢吃的虾仁滑蛋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未晚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他还记得？
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公司附近那家小店的虾仁滑蛋饭。后来她去了南方，就再也没吃过那样的味道。她以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早就忘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
心底的防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时砚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还有一丝释然：“只是碰巧记得。”他没有过多解释，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林未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的挣扎愈发剧烈。他的关心，他记得的细节，像一颗颗投入心湖的石子，不断地打破她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到底该怎么办？
纠结了许久，林未晚还是起身走向了茶水间。茶水间的保温柜里，果然放着一份打包好的晚餐，包装袋上印着那家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小店的logo。
她拿起晚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却五味杂陈。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包装袋，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无数回忆。
那些和顾时砚一起在这家小店里吃饭的日子，那些温馨而甜蜜的瞬间，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那时候的他们，多好啊。没有误会，没有隔阂，只有满心满眼的欢喜。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林未晚拿起勺子，小口地吃着饭，味同嚼蜡。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沉溺于过去，不该再对顾时砚抱有任何幻想。可心底的那份在意，却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这次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未晚，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未晚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号码，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难道是……顾时砚？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想过无数次，如果当年顾时砚能解释一句，哪怕只是一句，她或许都不会走得那么决绝。可他没有。他选择了沉默，任由误会越来越深。
现在，时隔三年，他终于肯解释了。可她还能相信他吗？
如果他的解释是假的呢？如果这只是他想重新追回自己的手段呢？她已经受过一次伤了，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林未晚关掉短信界面，将手机扔回包里，再也没有胃口吃饭。她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离开公司。
走出茶水间，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时砚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她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转身走向了电梯。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未晚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条短信的内容，反复纠结着要不要给顾时砚一个解释的机会。
走出写字楼，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
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的路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那是顾时砚的车。
林未晚的心跳瞬间加速，下意识地想转身躲开。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看到顾时砚从车里走了下来，站在路灯下，目光直直地望着她的方向。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落寞。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未晚下意识地想躲闪，可顾时砚的目光太过执着，让她无处可逃。
她看到顾时砚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步伐沉稳而坚定。
林未晚的心里警铃大作，转身想跑，却被顾时砚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温暖，力道却不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未晚，”顾时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别跑。”
林未晚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可他却抓得更紧了些。“顾总，请你放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我不放。”顾时砚看着她，眼底满是痛苦和挣扎，“未晚，我知道我当年错了。我不该沉默，不该让你受那么多委屈。能不能……能不能听我解释一次？就一次。”
林未晚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和痛苦，心里的防线再次动摇。她能感觉到，顾时砚这次是认真的。
可心底的那道伤疤，依旧隐隐作痛。她怕，怕自己再次相信他之后，会再次受到伤害。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林未晚用力甩开顾时砚的手，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顾总，我们现在只是合作伙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时砚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林未晚心里的伤太深了，不是一句简单的解释就能抚平的。可他不会放弃。他会等，等到林未晚愿意相信他的那一天。
林未晚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顾时砚的车，才停下脚步。她扶着路边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像要跳出胸腔一样。
刚才顾时砚眼底的痛苦和执着，像一根针，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真的能做到彻底放下吗？
她不知道。
回到公寓，林未晚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黑暗中，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拿出手机，打开那条未回复的短信，反复看着。
给顾时砚一个解释的机会，就那么难吗？
她问自己。
答案是，难。
当年的误会，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底。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怕，怕再次靠近，会再次被刺痛。
可如果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她这辈子，恐怕都要活在这个误会里，活在对过去的执念里。
林未晚纠结了一整晚，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林未晚是被一阵急促的闹钟声吵醒的。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洗漱。
镜子里的女人，眼底带着明显的黑眼圈，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昨晚的纠结和挣扎，让她一夜未眠。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今天是项目中期评审的日子，她不能出任何差错。
来到公司，林未晚刚坐下，就看到顾时砚的助理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
“林设计师，这是顾总让我交给你的，说是项目中期评审需要用到的资料。”助理将文件递给她，欲言又止地说道，“林设计师，顾总他……”
“谢谢。”林未晚打断了助理的话，接过文件，没有再追问。她知道，助理想说什么，可她现在不想听。
助理看着她疏离的态度，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林未晚翻开文件，仔细地看着。文件里的内容很详细，甚至连一些她自己都忽略掉的细节，都被顾时砚标注了出来。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林未晚的心里再次泛起一阵涟漪。他还是这么细心，这么了解她的工作习惯。
她想起了第六卷里提到的“方案修改，他记得的细节（本能）”，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想忘都忘不了。
上午十点，项目中期评审正式开始。
评审会上，林未晚站在台上，详细地介绍着项目的进展和后续的规划。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逻辑严谨，条理清晰。
台下，顾时砚坐在第一排，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和温柔。
林未晚偶尔会和他的目光相遇，每次相遇，她都会下意识地躲闪，心跳也会不由自主地加速。
评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合作方提出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针对的是林未晚设计方案中的一个细节。
林未晚愣了一下，这个问题确实是她没有考虑到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寻找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顾时砚开口了。他详细地解释了这个细节设计的初衷，并且提出了一个合理的优化方案，巧妙地化解了危机。
林未晚看着顾时砚从容不迫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知道，顾时砚是在暗中帮她。就像第六卷里写的“项目难题，他的暗中协助（未知）”，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自己，默默帮助着自己。
评审结束后，合作方对项目进展非常满意，尤其是对林未晚的设计方案赞不绝口。
“林设计师真是年轻有为啊！”合作方负责人笑着说道，“顾总，你可真是挖到宝了。”
顾时砚看着林未晚，眼底带着一丝笑意：“是林设计师自己优秀。”
林未晚的脸颊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走出评审室，同事们纷纷围了上来，向林未晚表示祝贺。
“未晚，你太厉害了！刚才那个问题，我还以为你要招架不住了呢！”
“是啊是啊，多亏了顾总帮你解围。不过说真的，顾总今天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啊！”
“你们说，顾总和林设计师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故事啊？”
同事们的议论声传入林未晚的耳朵里，让她有些尴尬。她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大家别瞎猜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工作吧，项目还没结束呢。”
说完，她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心跳依旧有些失控。
她知道，同事们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她和顾时砚之间，确实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而这段过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她，让她无法真正地释怀。
下午，林未晚正在修改方案，顾时砚的助理突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林设计师，这是顾总让我交给你的。”
林未晚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顾总说，你上次加班的时候，好像说过喜欢吃这家的点心。所以他今天路过的时候，就顺便给你买了一些。”助理解释道。
林未晚的心再次被触动。她记得，上次加班到深夜，她只是随口跟同事抱怨了一句，说想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点心，没想到顾时砚竟然记在了心里。
她握着那个盒子，心里五味杂陈。顾时砚的关心，太过密集，太过细致，让她无从躲避。
“请你转告顾总，谢谢他的好意。不过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林未晚将盒子放在一边，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好的。”助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林未晚看着那个盒子，久久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对顾时砚的在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可心底的那份恐惧，那份对再次受伤的担忧，却让她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
雾里看花，猜不透的心意。
她和顾时砚之间，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她看不清他的真心，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余伤隐隐，不敢靠近的胆怯。
她不知道，这场漫长的挣扎，还要持续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办公桌上，照亮了那份包装精美的点心。林未晚看着它，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需要时间来慢慢沉淀。有些心结，真的需要勇气来慢慢解开。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继续保持距离，继续伪装自己，不让顾时砚看出自己的脆弱和在意。
只是，这份伪装，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林未晚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里的挣扎，还在继续。放下与在意，拒绝与接受，这两个念头，依旧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拉扯，让她痛苦不堪。
她只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