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她的犹豫，要不要问清楚真相（不敢）
暮色四合时，办公区的灯光逐次亮起，将林未晚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项目流程图发呆，鼠标停在某个节点上，却迟迟没有点击。桌上的芒果班戟早已失去了温度，塑料盒边缘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像她此刻潮湿又混乱的心情。
下午茶水间的对话像魔咒般在耳边回响。两个刚入职的小姑娘躲在角落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你们说顾总以前是不是有过特别喜欢的人啊？我听行政部的姐姐说，他当年突然从技术部调去分公司，还推了晋升机会，好像就是因为感情的事。”
另一个姑娘好奇追问：“真的假的？那现在呢？他对林经理好像不一样欸，上次我看到他亲自给林经理送文件，还提醒她记得吃午饭。”
“谁知道呢，成年人的感情都藏得深……”
后面的话语渐渐模糊，林未晚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端着空水杯，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指尖冰凉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忘了接水。
当年顾时砚提出分手时，正是他事业上升的关键期。他刚刚拿下一个重要项目，被评为公司年度优秀员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顺势晋升技术部主管，可他却在分手一周后，主动申请调去了千里之外的分公司，从此杳无音信。
她曾无数次猜测，他的离开是不是和分手有关？是不是因为厌倦了她，所以连这座城市都不想停留？可每次想到他提出分手时眼底的红血丝，还有转身时微微颤抖的肩膀，又觉得事情或许并非她想的那样。
这些年，她刻意回避着所有与他相关的消息，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可重逢后，他那些不经意的温柔、记得她所有喜好的细节，还有偶尔流露出的复杂情绪，都让她尘封的记忆再次松动，那些悬而未决的疑问，也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闺蜜苏晴发来的消息：“晚上出来吃饭？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日料店，环境超棒，刚好陪你散散心。”
林未晚看着消息，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复了“好”。她确实需要找个人倾诉，否则这些憋在心里的情绪，迟早会把她压垮。
下班后，她收拾好东西，刻意避开了总监办公室的方向。走到电梯口时，却恰好遇到顾时砚。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她时，脚步顿了顿：“下班了？”
“嗯，顾总。”林未晚的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项目流程图有几个细节需要调整，我已经标注好了，明天早上你看一下。”他递过文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好，谢谢顾总。”她接过文件，紧紧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疼。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同走了进去。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味道，如今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她靠在电梯壁上，目光盯着跳动的数字，不敢看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灼热得让她脸颊发烫。
“芒果班戟不合胃口？”他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未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在惦记着这件事，连忙解释：“不是，只是后来口味变了，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了。”
顾时砚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声说：“下次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
电梯门打开，林未晚如释重负地走了出去，几乎是落荒而逃：“顾总，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顾时砚眼底闪过的失落与无奈。
来到日料店，苏晴已经提前到了。看到林未晚脸色苍白的样子，连忙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林未晚坐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却没有任何胃口。她叹了口气，将下午听到的对话和心里的疑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晴。
苏晴听完，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着眉头说：“我就说当年的事不对劲！他要是真的厌倦你了，怎么会记得你所有的喜好？怎么会在你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帮忙？未晚，你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了，你应该找个机会问清楚！”
“问清楚？”林未晚苦笑一声，“我怎么问？问他当年为什么突然提分手？为什么突然调去分公司？万一答案真的是我想的那样，我该怎么办？”
“就算答案是那样，至少你也死心了，总比现在这样猜来猜去强！”苏晴看着她，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你这些年心里的疙瘩，不就是因为不知道真相吗？当年他走得那么决绝，连一个解释都没给你，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苏晴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林未晚的心上。是啊，她想知道，她太想知道了。这些年，每个失眠的夜晚，每个看到相似背影的瞬间，她都会想起他，想起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想起那个没有答案的分手。
可她更害怕，害怕听到的答案会让她彻底崩溃。如果他当年真的是因为不爱了，那她这些年的念念不忘，还有重逢后的心动与挣扎，都成了一个笑话。如果他当年的离开另有隐情，那她又该如何面对？那些被辜负的时光，那些独自承受的伤痛，又该找谁弥补？
“我不敢。”林未晚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晴晴，我真的不敢。当年他一句话就把我推开了，我花了那么久才走出来，我怕这一次，我会再也爬不起来。”
她想起分手那天，天空下着小雨，他们在常去的咖啡馆里。顾时砚坐在她对面，脸色苍白，沉默了很久，才说出那句“我们分手吧”。她当时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他为什么，他却只是摇摇头，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合适”。
她看着他眼底的决绝，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她想过纠缠，想过质问，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她骄傲，也卑微，不愿意在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面前苦苦哀求。
可现在，他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温柔与熟悉，让她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再次摇摇欲坠。
“未晚，你要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苏晴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了许多，“就算你不问，这些疑问也会一直困扰着你。你现在这样，每天活在猜测和挣扎里，难道就不累吗？”
林未晚沉默了。她累，当然累。每天看到他，都要假装平静，假装不在乎；每次他对她好，都要强迫自己认为那只是同事间的关心；每次想起过往，都要拼命压抑心底的悸动与伤痛。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可是，我该怎么问？”林未晚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迷茫，“我们现在只是同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突然提起当年的事，会不会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苏晴说，“你就找个合适的机会，直接问他。如果他心里还有你，他会告诉你真相；如果他已经放下了，那你也能彻底死心，开始新的生活。”
林未晚点点头，心里的天平开始动摇。苏晴说得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勇敢一次。
可真要行动时，她又开始退缩。回到家，她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里存着的旧照片。照片里，她和顾时砚依偎在公园的长椅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两人笑得一脸灿烂。那是他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纪念日，他还特意给她准备了惊喜，送了她一条项链，说要永远守护她。
可如今，“永远”成了笑话，“守护”成了奢望。
她打开邮箱，点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文件夹，里面存着他们当年的聊天记录和邮件。她一遍遍翻看，从最初的青涩告白，到后来的日常琐碎，再到最后的沉默。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些熟悉的文字，眼泪不知不觉滑落。
如果当年他没有提分手，如果他没有调去分公司，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可没有如果。
深夜，林未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象着自己问顾时砚真相时的场景，想象着他可能给出的答案，心里既期待又恐惧。
她想起重逢后，他在评审会上为她解围，在加班时为她留灯，在她生病时默默送来感冒药，在她遇到困难时暗中相助。这些细节，都让她无法相信他当年是真的厌倦了她。
可他每次面对她的试探，都刻意回避，每次她流露出心动，他都保持距离。这又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的温柔，或许只是出于愧疚，只是成年人之间的客套。
纠结中，天渐渐亮了。林未晚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公司，刚坐下，小陈就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林姐，这是顾总让我交给你的，说是项目的补充资料。”
林未晚接过文件，看到扉页上有一行手写的字迹：“记得吃早餐，别空腹工作。”
熟悉的字迹，温柔的话语，让她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抬起头，看向总监办公室的方向，门是敞开的，顾时砚正坐在办公桌后忙碌，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那一刻，她心里的勇气突然涌了上来。她想，或许她真的应该问清楚，为了自己，也为了那段被辜负的时光。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总监办公室走去。可走到门口，脚步却又停住了。她看到顾时砚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脸色严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们不用操心。”
挂了电话，他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林未晚看着他，心里的勇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突然觉得，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或许他现在并不想提及过往。
如果她贸然追问，会不会给他带来困扰？会不会让他们之间仅有的平静也被打破？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回到工位上，她看着那份补充资料，扉页上的字迹仿佛在嘲笑她的懦弱。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退缩了。
那些关于真相的疑问，那些关于过往的执念，那些关于他的心动与挣扎，终究还是被她藏在了心底。她就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旅人，一边是已知的伤痛，一边是未知的风险，而她，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她不知道，这样的犹豫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当真相最终揭开时，她是否有勇气面对。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又一次被顾时砚搅乱了，而这份混乱，或许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办公区的阳光渐渐升高，照亮了桌上的文件，却照不进她心底的迷茫。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只剩下一个反复盘旋的念头：要不要问清楚真相？
答案，依旧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