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木林营地篝火彻夜不熄,烤肉的焦香混合着劣质灵酒的辛辣气息在巨木枝干间弥漫。蛇蜕谷一战的丰厚战利品被堆放在空地中央,仙玉、矿石、药材、成品丹药法器分门别类,在篝火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雷火团众人围坐,大声谈笑,畅饮庆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满足。这一战不仅雪耻,更让整个团体的腰包和底气都厚实了许多。
雷烈坐在主位,大碗喝酒,大声分派着战利品。按照规矩,战利品大头归集体储备和雷烈这位首领,余下按功劳分给参战者。萧辰、冰岚、瑶光分得的份额极为可观,远超普通团员,但无人不服,反而纷纷举碗向他们敬酒,尤其对萧辰,那敬佩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萧辰以伤势未愈推脱了烈酒,只小口抿着一种营地自酿的、带着清甜果味的淡酒。他更多的心思,还在那张从毒牙密室得来的兽皮地图,以及怀中那枚冰冷的九幽府令牌上。
地图的材质非比寻常,是某种高阶妖兽皮经过特殊鞣制,水火不侵,神识探查也有一定阻隔。上面的标记用了数种不同颜料,有些已经黯淡,有些却依旧鲜明。除了之前看到的“阴煞河源头古传送阵”和“万毒泽往生殿疑似分坛”,还有许多意义不明的符号和路径,指向泥沼区更深处一些连雷烈都未曾踏足的险地,如“嚎风洞”、“千眼潭”、“尸骨林”等。地图边缘,还有一些断续的、类似星图或地脉走势的简略勾勒,风格与地图主体不同,似乎是后来添加上去的。
“这张图……不简单。”雷烈不知何时端着酒碗坐到了萧辰身边,粗犷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毒牙那孙子,恐怕不仅仅是灰蛇会的一个头目那么简单。能弄到这种标注了往生殿分坛位置的地图,还有九幽府的令牌……他背后可能站着某一方,甚至是两方都在利用他。”
萧辰点点头,指着地图上“阴煞河源头”的标记:“雷兄可知此处详情?那‘古传送阵’的传闻,可有依据?”
雷烈灌了口酒,抹了把嘴:“阴煞河源头我也只是远远探查过,那里已经是泥沼区极深处,接近与‘万毒泽’的交界,阴煞之气浓得化不开,据说还有天然的阴魂和煞灵游荡,危险得很。古传送阵的传闻倒是听过几耳朵,说是上古时期某个擅长空间阵法的宗门留下的遗迹,早已废弃,就算找到,没有特定的‘钥匙’和庞大的能量,也根本无法启动。所以一直没多少人真去费力寻找。”
特定的钥匙?萧辰心中一动,摸了摸怀中星辰盘碎片。瑶光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腰间的星辰罗盘。
“至于往生殿的分坛……”雷烈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万毒泽那地方,比泥沼区核心还邪门,毒物遍地,环境恶劣到真仙后期都不敢轻易深入。往生殿把分坛设在那里,倒是符合他们那群疯子的作风。但具体位置,恐怕只有他们自己人清楚。这张地图也只是‘疑似’。”
“这张图,还有令牌,如何处理?”冰岚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地图上。
瑶光轻声道:“九幽府的令牌或许可以设法处理掉,或者暂时封存。但这地图……价值太大,也太过危险。尤其是上面关于往生殿分坛和古传送阵的信息。”
雷烈沉吟道:“图可以先收着,从长计议。至于那令牌……我建议毁掉。九幽府的东西,带着晦气,说不定还有追踪印记。”
萧辰同意雷烈的看法。他当众取出那枚黑色令牌,以混沌仙元包裹,又让冰岚以极致寒气冻结,最后由雷烈引动一道纯阳雷火,将其彻底焚化成一小撮灰烬,灰烬也被瑶光以星辉净化后洒入腐木林深处。
处理完令牌,众人心头仿佛卸下一块石头。庆功宴继续,气氛更加热烈。
夜深,众人逐渐散去休息。萧辰回到树屋,却没有立刻入睡。他取出那张兽皮地图,又拿出周天星辰盘碎片和瑶光修复好的星辰罗盘,在星辉与碎片微光的映照下,仔细比对着地图边缘那些后来添加的、类似星图地脉的简略勾勒。
他发现,这些勾勒的某些线条走向,竟与星辰盘碎片传递出的、关于泥沼区地底紊乱地脉的模糊感应,以及星辰罗盘此刻捕捉到的、来自头顶穿过腐木林间隙的微弱星力流向,有隐约的呼应!
“难道……这后来添加的部分,是有人试图根据星象和地脉,来定位或解读地图上那些神秘标记的真正含义?”萧辰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地图的原主人,恐怕不只是记录者,更可能是探索者。毒牙得到它,或许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将这个发现记在心里,没有声张。地图的秘密,需要更多线索和时间来破解。
接下来几日,营地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但又有些不同。蛇蜕谷之战的影响逐渐显现。首先是原本一些对雷火团地盘和资源点有些觊觎的小团体,纷纷偃旗息鼓,甚至派人送来些礼物示好。雷烈在泥沼区散修中的声望明显提升,“雷火团”的名头更响了。
其次,营地资源充裕,众人修炼和外出探索的底气更足。萧辰也利用分得的材料和营地储备,开始着手修复那面受损严重的玄冰护心镜。
修复地点选在之前炼丹的那个小地穴。这一次,瑶光全力协助,不仅提供星辰罗盘调和能量,还将那尊古炉鼎再次取出。冰岚也罕见地全程在场,她虽不擅炼器,但玄冰护心镜本是她所赠,蕴含她的寒元本源,修复时需要她提供精纯的北极寒元作为“引子”和“粘合剂”。
修复过程比想象中更复杂艰难。护心镜核心禁制未完全崩溃,但镜面裂纹深入本质,且上次强行引动混沌煞火,镜身材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融合了煞火残韵和萧辰的混沌气息,寻常的寒属性材料已难以完美修复。
萧辰再次展现出他那种不循常理的炼器思路。他没有选择纯粹的高阶寒玉或玄冰精英,而是以分得的一块“地脉寒晶”为主材,辅以少量“星纹铁”(增加结构强度和星力亲和),再加入一丝从地火星煞晶刺中提炼出的、经过反复淬炼去除了暴戾属性的“精纯火煞元”,以及一滴冰岚提供的本命寒元精血,一滴他自己的混沌精血。
“以寒晶为基,星铁固形,火煞元激发寒晶活性并调和混沌气息,再以你我本源精血重塑禁制核心。”萧辰对冰岚和瑶光解释着自己的构想,“或许能让护心镜在保留原有防护基础上,多出一丝对混乱能量的抗性,甚至……具备一定的反击或转化能力。”
这个构想堪称大胆,甚至有些冒险。冰岚看着萧辰苍白的侧脸和专注的眼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逼出了那滴珍贵无比的本命寒元精血。瑶光也毫不吝啬地催动星辉罗盘,全力稳定炉火和调和各种属性冲突。
古炉鼎下,地脉炉火再次燃起。在萧辰精细入微的神念操控和瑶光的辅助下,各种材料逐一熔炼、融合。冰岚的寒元精血和萧辰的混沌精血滴入鼎中,与融化的材料精华交汇,如同画龙点睛,原本还有些排斥的材料瞬间产生了玄妙的共鸣,开始自发按照某种古老复杂的禁制纹路重新排列、凝结。
萧辰脑海中,《天工铸灵诀》那些破碎的关于法宝核心禁制构型的片段,与星辰盘碎片传递出的古老星辰阵法理念,还有他自身对混沌、对能量结构的理解,不断碰撞、融合,指导着他的每一个手诀,每一次能量微调。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当地脉炉火缓缓熄灭,古炉鼎鼎盖自动开启时,一道清越的凤鸣之音响起!
一面崭新的护心镜自鼎中飞出!镜身依旧是玄冰般的底色,但表面却多了许多细密的、如同星辰轨迹又似混沌云纹的暗金色纹路,纹路中隐约有冰蓝与暗红流光交替闪烁。镜面光滑如初,再无裂痕,反而更显深邃,仿佛能映照出人心。镜背则多了一个小巧的、似凤非凤、似星非星的立体浮雕,既是装饰,也是新禁制的核心枢纽。
新的护心镜灵性十足,在空中微微震颤,既亲近冰岚(本源寒元),也亲近萧辰(混沌精血与炼制者),散发出一种冰寒、厚重、又带着一丝奇异包容感的强大波动。
“成功了!”瑶光欣喜道,她能感觉到这面护心镜的品质,比受损前绝对提升了一个档次,达到了上品仙器中的顶尖层次,甚至触摸到了一丝极品仙器的边缘。
冰岚伸手,护心镜如同归巢乳燕般落入她掌心,冰凉温润的触感传来,与她心血相连的感觉比以往更甚,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镜中蕴含的那一丝属于萧辰的混沌气息与奇特意念。她清冷的眸子微微波动,看向萧辰,轻声道:“多谢。” 这份感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萧辰消耗巨大,但心情愉悦,笑道:“镜子的基础是你给的,修复是大家共同努力。试试看,可还趁手?”
冰岚点头,将护心镜按在胸前。镜光一闪,瞬间融入她体内,一层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玄冰混沌护罩自然而然地覆盖她周身,不仅防御力大增,对周围环境中混乱的灵气、煞气、甚至毒瘴,都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梳理”和“排斥”效果。她心念微动,镜光还能在她指尖凝聚,化作一面尺许大小的冰火交织的光盾,既可防御,似乎也能反弹或转化部分攻击。
“很好。”冰岚眼中难得地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修复护心镜的成功,再次巩固了萧辰在营地的“技术核心”地位。之后几天,他又应一些团员请求,利用灰蛇会库存的毒草毒矿,结合自己的理解,改良炼制了几种效果更好的通用解毒丹和避毒符,更是赢得了众人的拥戴。
这一日,萧辰正在树屋平台研究地图,尝试将那些星图地脉勾勒与星辰盘碎片的感应进一步对应时,外出的雷烈带着一身风尘和凝重神色回来了。
“有情况。”雷烈找到萧辰、冰岚、瑶光,沉声道,“我的人在泥沼区南边,靠近万毒泽外围的地方,发现了异常。有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看路数和残留气息,很像是往生殿的人!而且,他们似乎在……驱赶或者捕捉什么东西进入万毒泽,动静不小。”
往生殿!万毒泽!地图上标记的疑似分坛!
萧辰心头一凛,与冰岚瑶光对视一眼。
“能确定具体方位和规模吗?”萧辰问。
“不能太靠近,怕被发现。”雷烈摇头,“但起码有几十号人,真仙中后期的气息不下十个。他们在万毒泽边缘一个叫‘腐毒潭’的地方设立了临时营地,看样子不是短期行动。”
几十号人,真仙中后期不下十个……这规模,已经远超寻常探索或狩猎了。结合地图信息,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往生殿在泥沼区的秘密分坛之一,而且近期有大规模行动!
“他们捕捉驱赶的是什么?”瑶光问道。
“看不清,距离太远。”雷烈皱眉,“但感觉……不像是妖兽,更像是……某种拥有灵智的活物,数量还不少,怨气很重。我的人隐约听到了哭嚎和锁链拖曳的声音。”
活物?怨气?锁链?萧辰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往生殿的“蚀魂大阵”需要什么?大量的生魂和怨念!难道他们是在抓捕生灵,准备进行某种邪恶的祭祀或阵法运转?
“此事……恐怕非同小可。”萧辰缓缓道,“往生殿如此大张旗鼓,所图必然极大。而且就在泥沼区,离我们并不算太远。”
“你想插手?”冰岚看向他。
萧辰沉默。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往生殿势力庞大,不是现在的他们能招惹的。但冥冥中,他又觉得此事或许与星辰盘碎片,甚至与混沌道胎的修复有关?而且,那些被捕捉的生灵……袖手旁观,道心难安。
“先静观其变,加强侦查。”萧辰最终道,“我们需要更确切的情报。另外……那张地图上标记的古传送阵,或许该提上日程了。万一情况不对,那可能是一条退路。”
雷烈点头:“我会加派人手,小心监视腐毒潭方向的动静。至于阴煞河源头……那里环境恶劣,探索需要准备周全。”
计划暂且定下。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已悄然笼罩腐木林营地。
夜晚,萧辰独自仰望被腐木枝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手中握着星辰盘碎片。系统能量在吸收了近日一些资源和他自身恢复后,艰难地爬升到了1.5%,依旧只能提供最基础的感应和微量推演。
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握紧碎片,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星辰共鸣,萧辰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
被动躲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或许,是该主动做些什么,在这泥沼深处,搅动一番风云了。而第一步,就是彻底弄清那张地图的秘密,以及……往生殿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