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菱儿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翠浓和那两名黑衣护卫则留在了庭院中,警惕地守护着四周。
偏殿内,烛光昏暗,丹炉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丹药味和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李志云在炉边的破旧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赵菱儿坐下,目光扫过殿内简陋的陈设,最终落在李志云脸上:“你想告诉我什么?”
李志云从怀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油布包裹,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不是丹药,而是一叠发黄的纸页。
“这是我这三年来,暗中查到的所有线索。”
他将那叠纸推到赵菱儿面前。
“关于你弟弟,关于我儿子……所有可疑的细节,都在这里。”
赵菱儿接过纸页,手微微发抖。
“但是,还不够。”
李志云的声音有些低沉。
“还缺最关键的一环……动机。”
“武懿为什么要杀你弟弟?”
“为什么要害我儿子?”
说到这里,他的眸子忽然暗沉了几分。
“两人都曾是她最深爱的人……”
“所以,这件事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些……都需要有人继续查下去。”
他看向赵菱儿,眼神变得复杂。
“叶展颜南下,看似是去平匪,实则……我给了他一些线索,一些可能指向东南的线索。”
“如果武懿真的跟那些事有关,那么东南……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赵菱儿快速翻阅着手中的纸页,越看脸色越白。
上面记录的内容触目惊心,有些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把这些……都给了叶展颜?”她抬头问道。
“给了部分。”李志云道,“循序渐进。他若真有本事,自然会查到更多。他若没本事……那这些秘密,就永远埋在地下吧。”
赵菱儿合上纸页,沉默良久,才缓缓道。
“你这是在赌。赌一个你不完全了解的人,能不能完成我们多年未完成的事。”
“是。”李志云坦然承认,“我是在赌。但除了赌,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良久,才喘着气停下,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三个月……”他喃喃道,“三个月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看不到了。所以……我只能赌。”
赵菱儿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恨,有同情,有不甘,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
他们都是被命运裹挟的棋子,也都是不肯认输的赌徒。
“好。”
赵菱儿终于开口,声音坚定。
“既然如此,那我也陪你赌这一把。”
“叶展颜……我暂且信他。”
“但是……”
她站起身,目光如炬。
“如果他让我失望,或者……他敢背叛,我会亲手杀了他。”
“无论他逃到哪里,无论他有多大的权势。”
李志云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解脱。
“那就……一言为定。”
殿外,天色渐暗。
两个本该是仇敌的人,因为共同的仇恨和绝望,达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同盟。
而远在几十里外,正向着津门疾驰的叶展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场延续多年的仇恨与阴谋中,最关键的那颗棋子。
他此刻想的,只有东南的海浪,和即将到手的那支水师。
五万大军急行五日,抵达津门郡时,已是人困马乏。
叶展颜下令全军休整三日,补充粮草,检修器械。
津门郡守早已得到消息,连忙腾出城外的几处大营,又调集了足够的粮秣物资,不敢有丝毫怠慢。
趁着休整间隙,叶展颜带着赵黑虎、廉英以及十几名东厂护卫,轻装简从,前往郡城内的水师衙门。
按照李志云给的资料,北洋水师第七师的正式驻地在外海的“狮子口”军港。
但在津门城内设有一个联络衙门,负责与地方官府协调物资、传递消息等事务。
然而,当叶展颜一行人找到那处衙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衙门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门脸破败,漆皮剥落,门楣上那块“北洋水师津门联络司”的牌匾歪斜着,布满了蛛网灰尘。
更离谱的是,衙门那两扇破旧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竟然养着一群大白鹅!
“嘎——嘎——”
见有人来,十几只肥硕的大鹅伸长脖子,警惕地叫唤起来,有几只甚至摆出了攻击姿态。
叶展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赵黑虎和廉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这可是北洋水师,大周最精锐的水师之一,在津门的联络衙门,竟然寒酸破败到让农户养鹅的地步?
“进去看看。”叶展颜的声音冰冷。
一行人走进院子,绕过那些大鹅,来到正堂。
堂内空空如也,桌椅积满灰尘,墙角挂着蛛网,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里已经废弃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
“六六顺啊!哥俩好啊!四季财啊……”
“喝!王胖子你又输了!”
赵黑虎脸色一沉,大步走向后院。
叶展颜等人跟上。
后院里,一个简陋的棚子下,摆着一张破桌子,两个穿着衙门差役服的人正在划拳喝酒。
桌上放着几碟花生米、酱猪肉,还有一壶酒。
听到脚步声,两人回过头来。
一胖一瘦,都约莫四十来岁,脸色通红,显然是喝了不少。
看到突然出现的叶展颜一行人,尤其是他们身上那身东厂特有的服饰,两人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唰”地白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
瘦子结结巴巴地问,手里的酒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赵黑虎上前一步,亮出东厂令牌。
“东厂办事!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东……东厂?!”
胖子和瘦子同时惊叫出声,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两人显然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叶展颜走到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又看了看这两人,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压不住。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这里是北洋水师津门联络司?”
“是……是……”胖子颤声回答。
“负责人是谁?现在何处?”
“负……负责人是刘主簿,他……他……”瘦子支支吾吾。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