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老谢被前座的对话吵醒,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车窗外的阳光晃得他眯起眼,摸索着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原来乌鸦哥还有这等过往。”老谢咂咂嘴,语气里带着点感慨,“真没想到,当年混黑社会砍人的主儿,现在跟着师傅学降头术了。”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的往事,忍不住接话,“说起来,我刚去东南亚那阵子,比你们俩还怂。
头回跟其他牌商去阿赞师傅家请牌,一进门就看见供桌上摆着骷髅头,墙角堆着几副骨架,吓得我手都抖,连递烟都差点把打火机掉地上。”
他嘿嘿笑了两声,脸上的淤青还没消,显得有些滑稽:“后来请牌请多了,见天儿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也就麻木了。
有时候客户要做厉害的法事,还得跟着阿赞师傅去乱葬岗取土、收阴料,刚开始听着鬼哭似的风声都能吓出一身汗,到后来啊,蹲在坟头边上啃面包都吃得香。”
阿赞林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人的胆量都是练出来的,没人天生就天不怕地不怕。”
他指尖捻着人骨念珠,眼神飘向窗外,像是沉进了回忆里,“我刚跟着师傅在乱葬岗修炼时,别说半夜做法了,就是大白天站在坟堆里,都觉得后颈凉飕飕的,总感觉有东西在盯着。
每次念咒都磕磕巴巴,手里的符笔抖得跟筛糠似的,师傅没少骂我没出息。”
他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后来掌握了法门,能感觉到那些阴灵的气息,知道哪些是善茬,哪些是厉鬼,心里有了底,也就不怕了。
就像猎人进了山,摸清了野兽的习性,自然就敢走夜路了。”
乌鸦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师傅,那您第一次用降头术杀人,是啥时候?”
这话一出,车厢里瞬间安静了。老谢也竖起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些降头师杀人,可比黑社会砍人邪乎多了,这里面藏着的故事,定然带着股子阴恻的狠劲。
阿赞林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蒙着层灰:“八年前。那是我第一次用降头术杀人,也是我的出师任务。”
他拿起矿泉水瓶,又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脖颈间格外清晰:“那时候我跟着一个老降头师学了三年,他的本事我差不多都学透了。
他说,想真正出师,就得独立接一个委托,用自己的降头术了结一桩恩怨。
成了,才算真正的出师;不成,要么被对方的术法反噬而死,要么就一辈子当徒弟。”
“那位老降头师是……”老谢忍不住插话,眼里闪着好奇。
“阿赞pt,”阿赞林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带着点敬重,“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派降头师,住在泰北的深山里,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山。
当年我被仇家追得走投无路,一路逃到东南亚,身上带着伤,兜里比脸还干净,是他在雨林里撞见我,把我捡回了家。”
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眼神悠远:“要不是他,我早就成了雨林里野兽的口粮,哪还有今天。
他不光救了我的命,还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连他最得意的飞头降法门都没藏私。”
“那出师任务……到底是啥?”乌鸦追问,手心不知不觉攥紧了方向盘。
老谢也跟着点头,眼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是啊师傅,快说说,那第一次接的任务,到底是啥厉害的活儿?”
阿赞林转过头,看了眼这一老一少急切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别急,这故事长着呢。
等过了前面的服务区,停下来歇歇脚,我慢慢跟你们说。”
越野车拐进服务区时,太阳正悬在头顶,把柏油路晒得冒热气。
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车厢里的空气都透着股沉闷,老谢在后座打盹打得脖子发酸,乌鸦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僵硬,连阿赞林盘念珠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就在这儿歇脚。”阿赞林指了指服务区的招牌,红底白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乌鸦“嗯”了一声,打方向盘把车拐进加油站,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手里捏着加油枪。
“加满。”乌鸦摇下车窗,递过油卡。老谢趁机推开车门,一脚踏在滚烫的地面上,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发出一连串“咔吧”声,引得旁边几个路过的司机频频回头毕竟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消,看起来实在不太像善茬。
加完油,乌鸦把车停进停车场,三人直奔服务区的宾馆。
前台小妹抬头看见他们,眼神明显顿了一下,大概是被老谢的尊容和阿赞林一身黑袍唬住了,但还是麻利地登记开房:“三人间是吧?
102房,押金两百。”
放好行李,三人先去服务区的餐馆填肚子。
老谢点了盘红烧肉,筷子没停地往嘴里扒拉,嘴里还嘟囔着“还是家常菜香”;乌鸦叫了碗牛肉面,呼噜呼噜吃得满头汗。
阿赞林只要了份素面,慢慢挑着面条,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回到102房,空调吹得室温刚刚好,乌鸦往床上一躺,立刻催道:“师傅,现在能说了吧?
当年那出师任务到底咋回事?”
老谢也凑过来,搬了个椅子坐在阿赞林对面,眼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是啊师傅,那台湾客户找您师傅下降头,到底是为了啥?”
阿赞林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梳理记忆的脉络,才缓缓开口:“那年我跟着阿赞pt在泰北深山里待了三年,除了每月下山买些必需品,几乎与世隔绝。
每天不是在坟地里练咒,就是跟着师傅处理阴料,手上的尸油味洗都洗不掉。”
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声音低沉下来:“就在我以为要在山里待一辈子时,师傅突然说我可以出师了。
但得接个活儿一个从台湾来的客户,辗转通过好几个牌商才找到山里,点名要找最厉害的降头师,给一个叫陈清彪的人下死降。”
“陈清彪?”老谢摸了摸下巴,“这名字听着耳熟……是不是竹联帮的那个?”
阿赞林点头:“就是他。那时候陈清彪在台湾黑白两道的名声都臭得很,说是帮派大佬,其实就是个人渣。
他在竹联帮里管着好几桩生意,拐卖人口、器官买卖、贩毒……只要能赚钱,啥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干。
更要命的是,他跟警局的高层勾连在一起,案子压了一堆,却连个传票都没收到过,在台北几乎是横着走。”
乌鸦皱起眉:“那客户为啥非要找降头师?
报警不行吗?”
“报警?”阿赞林冷笑一声,“那客户一开始就是这么干的。
他带着证据去警局,结果刚进大门就被拦下来,第二天家里就被人泼了红漆,门口还挂了只死猫明摆着是陈清彪的警告。
后来他托关系找更高层的警察,人家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说‘证据不足’,说到底,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会动自己的摇钱树?”
老谢啧了一声:“这就叫官匪一家亲,没处说理去。”
“那客户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阿赞林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他原本在台北开了家小工厂,日子过得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安稳。
直到半年前,孙先生带着老婆女儿去参加一个行业酒会,偏偏就被陈清彪看见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陈清彪有个臭名昭着的癖好专好人妻。
他看见孙先生的老婆长得漂亮,当场就跟旁边的小弟说‘这女人我要了’。
孙先生当时没敢作声,只想着赶紧带老婆走,可他没想到,陈清彪的手伸得那么快。”
乌鸦的拳头已经攥紧了,指节泛白。老谢也停住了啃苹果的动作,脸上的肥肉都绷紧了。
“酒会结束没三天,孙先生的老婆下班路上就被人绑走了。”
阿赞林的声音里带着股寒意,“陈清彪把人拖到自己的别墅里,折腾了整整一个星期。
等他玩腻了,没直接杀人,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说这话都费力气:“他让小弟把孙先生老婆的肾和眼角膜还有其他器官活生生挖出来,卖到了东南亚,尸体就随便扔进了淡水河,还是被钓鱼的人发现的。”
“畜生!”乌鸦猛地一拍床板,床腿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这他妈也叫人?!”
老谢脸色发白,手里的苹果“啪嗒”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那……那客户的女儿呢?”
“更畜生。”阿赞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冷光,“客户还有个刚上初中的女儿,陈清彪怕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把小姑娘也绑了,卖给了东南亚的人蛇集团,说是卖到了缅甸还是老挝,至今杳无音信。”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调的出风声嗡嗡作响。
乌鸦胸口起伏得厉害,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出去砍人;老谢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换作是你,”阿赞林看向乌鸦,眼神锐利如刀,“杀妻夺女之恨,警察不管,法律不惩,你能忍?”
乌鸦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忍不了。
就算拼了命,也得把那狗东西剁碎了喂狗!”他混黑社会这些年,见过的狠人不少,手上沾的血也不算少,但道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祸不及妻儿老小,更不能动老弱妇孺。
陈清彪这所作所为,简直是把“人渣”两个字刻在了骨头上。
“那客户就是这么想的。”阿赞林缓缓道,“他卖了工厂,卖了房子,凑了一笔钱,四处托人找门路,最后才通过牌商找到泰北,跪在师傅面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说只要能让陈清彪死,他愿意把剩下的钱全捐出来,自己去庙里当一辈子苦行僧。”
老谢捡起地上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却没胃口吃了:“所以您师傅就把这活儿交给您了?
让您去台湾下死降?”
“嗯。”阿赞林点头,“师傅说,这活儿够狠,够毒,对付这种人渣,不用讲什么慈悲。
他看向乌鸦,眼神里带着点深意:“他说,这趟活儿成了,我就能独当一面。
不成,要么被陈清彪身边的风水师反杀,要么被降头反噬而死。
总之,降头师的路,从来都是踩着刀尖走,没什么退路。”
乌鸦沉默了,他终于明白阿赞林为什么总说“出手就要往死里干”面对陈清彪这种人,留一丝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一条死路。
老谢叹了口气,把苹果扔进垃圾桶:“后来呢?您得手了?”
阿赞林端起茶杯,茶已经凉了。他望着窗外服务区的车来车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说呢?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说明那死降,成了。”
老谢则在琢磨着那客户的遭遇,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只是卖卖假佛牌,没惹上这种能让人发疯的深仇大恨。
阿赞林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国道延伸向天际。
那趟出师任务,教会他的不光是降头术的狠,更是人心的毒。
阿赞林端起茶杯,指尖划过冰凉的杯壁,八年前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带着高雄湿热的海风气息。
“能到东南亚找降头师的,都是被逼到绝路的人。”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唏嘘,“那客户孙先生,之前不是没找过办法。
他托人联系过地下杀手,开价五百万新台币,让他们做掉陈清彪。可你猜怎么着?”
乌鸦和老谢同时摇头,眼里满是好奇。
“那杀手团队是东南亚出了名的狠角色,据说在金三角干过不少大活儿。”
阿赞林冷笑一声,“结果呢?头一个晚上摸进陈清彪的别墅,就被保镖当场打死,尸体第二天挂在了高雄港的集装箱上,死状惨得很。
第二个更机灵,想在陈清彪常去的夜总会停车场动手,刚摸出枪,就被暗处的人打断了腿,最后是怎么死的,至今没人知道。”
老谢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邪乎?”
“陈清彪能在台湾黑白通吃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止是警察和小弟。”
阿赞林说,“他早就防着有人寻仇,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比总统府的安保都严。
孙先生找杀手失败后,差点被陈清彪的人反杀,一路逃亡,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变卖了所有家产,托人辗转找到泰北,求到我师傅门下。”
他顿了顿,想起当年偷渡的场景:“我师傅把任务交给我时,只说了一句话降头是阴术,要藏在暗处,别学那些杀手硬碰硬’。
我揣着师傅给的尸油和法器,从泰北坐卡车到清迈,再混进渔船偷渡到高雄,一路上躲躲藏藏,光是过海关就差点被查出来,前后折腾了半个多月才到台湾。”
高雄的夏天像个巨大的蒸笼,阿赞林记得自己第再次见到孙先生时,对方正蹲在小旅馆的门口抽烟,背影佝偻得像棵被台风刮过的老树。
明明才四十出头,头发却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看见他从出租车上下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阿赞师傅,您可得救救我啊!”孙先生抓住他的裤脚,指甲缝里还沾着泥,“那畜生害死了我老婆,拐走了我女儿,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只求您让他不得好死!”
阿赞林当时刚出师,心里憋着股劲儿想证明自己,可看着孙先生那副模样,心里那点傲气瞬间淡了不少。
他扶起孙先生,沉声说:“你先起来,把陈清彪的底细跟我说清楚。”
“那畜生邪门得很!”孙先生抹着眼泪,声音发颤,“他不光有两百多个保镖轮班守着,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姓刘的风水师,据说祖上是看皇陵的,给陈清彪的公司布了风水阵,说是能挡灾辟邪。
还有一个姓张的老道,据说是大陆过来的,能斩妖除魔,陈清彪去哪都带着他。”
阿赞林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学的是降头术,对付普通人易如反掌,可碰上懂风水、会道法的高手,就等于明枪暗箭对上了盾牌,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我没敢贸然动手。”阿赞林对乌鸦和老谢说,“那时候我每天揣着师傅给的尸油在高雄街头转,观察陈清彪的行踪。
他的生活很规律,早上九点到公司,晚上七点去夜总会,凌晨一点回别墅,身边永远跟着四个贴身保镖,那刘风水师和张老道则像影子一样,时隐时现。”
他花了三天时间,才想出个办法伪装成送水工人。
“我找到高雄一家送水站,让老板收我当临时工。”
阿赞林想起当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那时候我穿着蓝色工装,扛着桶装水,每天汗流浃背地往各个写字楼跑,没人能看出我是个降头师。”
陈氏集团的写字楼在高雄最繁华的地段,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阿赞林第一次扛着水进去时,被门口的保镖拦住了,对方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枪上。
“哪个公司的?”保镖问。
“18楼,财务科订的。”阿赞林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语气,眼神不敢直视对方这是他观察了好几天总结出的,送水工人大多怕这种穿黑西装的保镖,装得像才能不被怀疑。
保镖核对了订单,才放行。阿赞林扛着水走进电梯,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电梯里镜面映出他的样子:工装沾着灰,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故意抹的泥灰,活脱脱一个底层打工仔。
“那三个月,我天天往陈氏集团送水。”阿赞林说,“有时候送财务科,有时候送法务部,慢慢摸清了里面的布局一楼大厅有八个保镖,电梯口两个,陈清彪的办公室在28楼,门口常年守着四个带枪的,整栋楼的消防通道都被焊死了,除了正门,根本没别的出口。”
他甚至摸清了那刘风水师的习惯每天下午三点,会去天台抽烟,手里总拿着个罗盘,对着太阳的方向摆弄。
而张老道则喜欢在茶水间待着,跟保洁阿姨打听公司的八卦,看似闲聊,实则是在观察有没有异常的人。
“最麻烦的是那风水阵。”阿赞林皱起眉,“整栋写字楼的大门对着八卦方位,门口摆着两尊石狮子,眼睛是用朱砂点的。
大厅天花板上挂着个巨大的八卦镜,据说能反射所有阴邪之气;就连办公室的盆栽,都是用桃木盆栽的,根须缠着手链那是用人的头发编的,专门防降头。”
有一次,他故意在给陈清彪办公室送水时,偷偷往茶杯里滴了一滴尸油那是师傅特制的,普通人沾一点就会夜夜做噩梦,精神萎靡。
可当天晚上,他就感觉心口像被针扎一样疼,吐出来的痰里都带着血丝。
“是那风水阵起作用了。”阿赞林心有余悸,“那刘风水师肯定察觉到了,用阵法把尸油的邪气反弹给了我。
那一次我躺了三天才缓过来,才算明白师傅说的‘藏在暗处’是什么意思在对方的地盘上,硬碰硬就是找死。”
从那以后,我更谨慎了。
他不再试图在公司下手,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陈清彪晚上去的夜总会。
“那夜总会叫‘金钻’,是陈清彪自己开的,安保比公司还严。”阿赞林说,“但夜总会里鱼龙混杂,小姐、酒保、服务生……人多眼杂,反而更容易藏住手脚。”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跟夜总会的一个服务生混熟了。
那服务生是个大陆来的小伙子,缺钱给老家的母亲治病,阿赞林给了他五万新台币,让他帮忙留意陈清彪的习惯。
“那小伙子告诉我,陈清彪每次去夜总会,都喝同一种威士忌,用同一个酒杯,还喜欢让一个叫‘小雅’的小姐陪酒。”阿赞林说,“我当时就觉得,机会来了。”
可他没立刻动手。他知道,张老道肯定会给陈清彪的酒杯做手脚,说不定用桃木水擦过,或者念过辟邪咒。
冒然往酒里下东西,只会再次被反噬。
“我又等了两个月。”阿赞林说,“每天送完水,就去夜总会对面的茶馆坐着,观察陈清彪什么时候醉得最厉害,什么时候张老道会离开他身边去抽烟,什么时候刘风水师的罗盘会因为夜总会的霓虹灯干扰而失灵。”
那三个月,高雄的太阳把他晒得脱了三层皮,工装磨破了两身,送水站的老板都跟他开玩笑说“小伙子这么拼,以后能当老板”。
可没人知道,这个每天扛着水桶跑上跑下的工人,口袋里揣着能杀人的尸油,心里藏着一条人命的重量。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确实心高气傲,但也幸亏谨慎。
”阿赞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要是当时急着动手,别说完成任务,恐怕早就成了陈清彪别墅后花园里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