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基王国,王宫侧殿一间临时改造的办公室内,灯火昏黄。
这里原是某位大臣的专用区域,如今成了泽法的临时居所和办公点。
陈设极其简洁,除了一张硬板床、一个书桌和几把椅子,几乎别无他物。
唯一的装饰,是墙上挂着的一幅新绘制的护卫军训练日程表。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项目和进度。
泽法坐在书桌前,那标志性的巨大机械臂已经拆下,静静倚靠在墙边,金属表面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正伏案疾书,认真写着下一个阶段的训练计划。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布鲁布鲁——布鲁布鲁——
泽法微微皱眉,目光扫过桌上那只造型独特的私人电话虫。
他放下笔,拿起那只造型普通的电话虫。
电话虫一被接通,立刻开始变化,模拟出另一端通话者的形象。
标志性的爆炸头,严肃紧绷的表情。
正是海军元帅,佛之战国。
“泽法,” 战国的声音透过电话虫传来,压抑着明显的不满和担忧,“你还要在那个普基待多久?!”
“你的巡逻任务区域已经空置太久了!再不拿出点像样的战果,世界政府那边,连你们游击队那点可怜的军费我都快保不住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我很难做”的暗示。
“军费?”
泽法头也不抬,目光依旧停留在未写完的计划上。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温度。
“战国,我在做的事情,比那点军费重要一万倍。”
“那你在做什么?!” 战国被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音量不由得提高,“还在那里当建筑工吗?”
他显然是知道一些普基现状的,但他无法理解泽法为何要为此滞留如此之久,甚至不惜搁置海军职责。
泽法猛地抬起头,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锐利如鹰。
即使隔着电话虫,他也仿佛能穿透空间,直视着另一端的海军元帅。
“我在给海军赎罪!”
短短几个字,像一记无声的惊雷,隔着电话虫都狠狠响彻了战国的心头。
电话虫模拟出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另一边,战国看到电话虫模拟的泽法开始发出压抑着的、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
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积压了太久太深的悲痛。
他仿佛能想象到老友那青筋毕露的紧握拳头,以及那双曾经充满坚定信念、如今却只剩下失望与冰冷的眼神。
“……泽法。”
战国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试图用更理性的方式沟通。
“我知道普基的事情让你很难受,我同样感到痛心。但是,你也要明白,海军的正义……”
“看着十数万平民的尸骨堆积成山,看着孩子们失去父母后空洞绝望的眼睛。”
泽法根本不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声音冰冷地打断。
“你告诉我,海军现在的正义,还剩下多少值得我去维护?”
战国再次语塞,电话虫模拟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狼狈。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决定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无法说服此刻的泽法,也无法说服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好,先不谈这个。泽法,你在普基,有没有接触到那个……雷主?”
战国强行转换了话题,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试探。
泽法握着训练计划的手瞬间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他眼神锐利起来,但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异常,只是简单地反问:
“怎么?”
“我知道他和海军发生了冲突,但根据我们的情报,他出手的主要目的似乎是为了庇护普基的平民,对抗……嗯,对抗萨卡斯基过激的行为。”
战国似乎觉得找到了一个可以切入的点,试图展现出他作为“智将”的远见和手腕。
“此等强者,又心存仁义,实在难得。如今大海贼时代波涛汹涌,海军需要新鲜血液,更需要这样的高端战力坐镇。”
“如果能将他招募进海军授予高位,这对于我们实力的提升,对于世界政府的稳定,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这等于……”
“这等于把在普基丢掉的面子和里子,都能一次性挣回来了。”
泽法突然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刻薄的平静,直接点破了战国话语里潜藏的算计。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最后一丝对老友的期待和温度,也随着这句话彻底消失了。
“呃……这么说也差不多,你……你能否尝试接触一下,传达海军的善意?”
电话虫模拟的战国表情露出一抹被说中心思的尴尬。
“没有。” 泽法声音冷得像冰,“我没见过他。”
“泽法!”
战国被这干脆利落的否认,以及语气中那股毫不掩饰的排斥感噎住。
他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你……”
泽法根本不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对着电话虫说道:“我还有其他事。”
“咔哒”一声,电话被泽法直接挂断。
桌上的电话虫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活力萎靡下去,模拟出的战国表情也消散,变回了那副呆呆的模样。
泽法放下电话虫,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普基王国的夜晚并不漆黑,远处还有零星的火光。
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
“战国……我的老兄弟。”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沧桑和隔阂。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发誓要守护的正义,变成了需要靠算计、妥协和交易才能维持光鲜的门面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学生们的笑脸,闪过那场夺走家人的袭击,闪过普基废墟下伸出的焦黑手臂……
最终,定格在程墨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上。
“……当你选择了那条路,我们……” 泽法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冰冷,“就注定不再是同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