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春华便以挑选医局学徒夏衣布料为由，去了芳华斋。
铺子果然气派，绸缎锦绣琳琅满目。春华一边看料子，一边与接待的绣娘闲聊，很快便打听到柳娘子——一个三十许、眉目秀丽的妇人，正在后院指导几个小绣娘配色。
春华借口想定制几个特殊纹样的香囊，点名要柳娘子亲自接洽。两人在后厢房坐下，春华取出几个济民医局的香囊样品，说是想请柳娘子仿制纹样，但用医局特配的香料。
柳娘子接过香囊细看，赞道：“姑娘这香囊绣工虽简，但针脚匀密，配色淡雅，很是别致。不知内里香料是……”
“都是些寻常清凉药材。”春华微笑，“倒是柳娘子前日赠给周夫人的那个牡丹香囊，纹样繁复华丽，很得周夫人喜欢。不知那样的可能定制？”
柳娘子手中针线顿了顿，面上笑容不变：“那个啊……那是妾身自己瞎琢磨的纹样，香料也是随便配的，上不得台面。姑娘若喜欢牡丹纹，妾身这儿还有好些花样可选。”
春华注意到，她说到“香料也是随便配的”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柳娘子谦虚了。”春华不动声色，“我闻着那香气特别，似有牡丹，又有些别的甜香，不知用了什么方子？我们医局也想试试新配伍呢。”
柳娘子笑容微僵：“就是些寻常花粉……姑娘是医局的人？”
“是，我在济民医局帮忙。”春华坦然道，“我们近日在研制新香方，对各种香料都感兴趣。柳娘子若肯告知配方，医局愿以重金酬谢。”
柳娘子眼神闪烁，忽然起身：“妾身忽然想起后头还有批货要验，姑娘稍坐，妾身去去就来。”
她匆匆离去，半晌未归。春华静静等着，目光扫过这间厢房——陈设简单，但窗台上一盆兰草长势极好，花架上几卷绣样也整理得井井有条，不像个慌乱之人。
又等了一盏茶功夫，进来的是另一个绣娘，赔笑道：“柳娘子家中忽然有急事，先行回去了。姑娘要定制香囊，可否与妾身说说要求？”
春华心知柳娘子是刻意回避，也不点破，只随意订了几个普通香囊，便告辞了。
走出芳华斋，她并未直接回医局，而是拐进了隔壁茶楼。二楼雅间里，玄七已等在那里。
“如何？”玄七问。
“柳娘子确有蹊跷。”春华低声道，“她听到我问香料配方时明显慌了。而且我注意到，她离开时，是从后门走的，那里停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她上车前左右张望，很是警惕。”
玄七点头：“我让人跟了那辆车，去了城东永平坊一处小院。已查过，那院子是三个月前租下的，租户登记姓吴，是个做南北杂货的商人，但邻居说很少见男子出入，倒常见柳娘子往来。”
“做南北杂货的商人……”春华沉吟，“可能夹带药材。赤精石粉来自西南，若走商路，很可能混在杂货中进来。”
“殿下已命人暗中监视那院子。”玄七道，“另外，林文远那边也查到，那个在药市出没的生面孔，曾与永平坊一带的货栈有接触。”
线索渐渐串联起来。春华心中却无轻松之感——若赤精石粉已通过绣娘赠礼的方式流入不少官宦女眷手中，那潜在的影响……
“得尽快弄清还有多少人得了这种香囊。”她肃然道，“此事需禀报娘娘，或许可借宫中之力，以‘查验夏日香囊用料是否安全’为由，请各家女眷将新得的香囊送来医局‘品鉴’。”
玄七眼中闪过赞许：“姑娘思虑周全。我这就回禀殿下。”
两人分头行动。春华回医局后，将情况细细报与云昭翎。
云昭翎听罢，沉吟片刻：“你的法子可行，但不宜大张旗鼓，免得打草惊蛇。这样，三日后医局不是要办‘夏日养生茶会’么？就以此为由，请各家女眷携近日新得的消暑香囊来，说是要评选‘最佳巧思’，优胜者可得医局特制养生礼盒。如此，既能收集香囊查验，又不引人疑心。”
“娘娘高明。”春华眼睛一亮，“我这就去拟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