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像是一根冰凉的针扎进耳膜，让林骁原本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发胀的脑子瞬间清醒。
风像刀子一样剐蹭着冰湖哨站残破的外墙，发出鬼哭狼嚎的动静。
林骁趴在两百米外的雪窝子里，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视线里只有那扇半掩的仓库大门。
门缝里，十几双幽绿色的鬼火正在晃动。
那是变异雪狼，这帮畜生霸占了补给库。
要是搁在平时，几梭子也就解决了，但现在不行。
天上一千米，那个像苍蝇一样的黑点还在转悠——傀儡侦察机。
只要地面出现高热源反应或者枪声波段，五分钟内，重力轰炸就能把这儿犁成平地。
“头儿，硬冲就是送菜。”旁边的队员牙齿打颤，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撤吧？”
“撤？喝西北风去？”林骁从腰包里掏出一罐暗褐色的膏状物，那是路上从变异獾尸体上刮下来的脂肪，馊味冲天，闻一口能把隔夜饭吐出来。
他挖了一坨，面无表情地抹在脸上、脖子上，那种油腻冰冷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都抹上。这玩意儿能盖住活人的味儿，还能隔绝热成像。除非那帮铁鸟下来舔你的脸，否则在它们眼里，咱们就是几块会走路的冻肉。”
队员们一脸便秘的表情，但没人废话，忍着恶心照做。
林骁也没闲着，他摸出最后三枚闪光弹，用伞绳串在冰面上，调整角度，正对着仓库门口那块光溜得像镜子一样的冰层。
“等天黑。”
入夜，气温骤降到零下四十度。
雪狼群饿得受不了，开始在那扇大门附近焦躁地踱步，爪子刨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动手。”
林骁猛地一拉引信。
“嗡——！”
没有爆炸的巨响，只有三团刺瞎狗眼的强光在冰面上炸开。
光学陷阱生效了。
强光经过冰面毫无规则的折射，在仓库门口制造出了几十个晃动的人形虚影。
那群雪狼被瞬间致盲，发狂地扑向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敌人”，獠牙咬在空气里，或者同伴的脖子上，嘶吼声混成一团。
“走！”
趁着这乱劲儿，林骁带着人像几只灰老鼠，贴着墙根溜进了仓库侧门。
仓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外面雪狼撕咬的惨叫声时不时传进来。
手电筒不敢开强光，只敢用指缝漏出一点光亮。
光柱扫过一排排货架，林骁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空的。
连个罐头皮都没有。
只有角落里蹲着台锈成废铁的柴油发电机，旁边倒着个半桶油，那油黑乎乎的，在那晃荡，稠得像沥青。
“完了。”一个队员把枪托砸在地上，绝望得想哭，“这油都氧化成胶水了，倒进去就得炸缸。没电，那台净水器就是个铁棺材，咱们哪怕不饿死，也得渴死。”
林骁没说话，他走到发电机旁，拔出匕首，“咔嚓”一声撬开了电机的碳刷盖。
“把你们身上的铜线都给我，还有门口那个铝皮罐头盒。”
“头儿？”
“别废话。”林骁手底下飞快，拆掉碳刷，把铜线绕在上面，又把那个铝罐剪开，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阴极板，“这油是废了，全是杂质和水分。但咱们不需要它烧，只需要它里面的乙醇。”
他把那套看着像小学手工课作业的装置插进油桶，接上了几块还能挤出点余电的战术电池。
“滋啦……”
细微的气泡从浑浊的油液里冒出来。
“电解提纯。”林骁盯着那些气泡，眼神锐利，“这玩意儿只要能搞出哪怕半瓶子高浓度乙醇，就足够给净水器的启动马达来一次暴力点火。”
没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个破罐子。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那台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净水器突然震颤了一下。
“轰……突突突……”
随着那点珍贵的乙醇被注入燃烧室，机器发出咳嗽般的轰鸣，出水口亮起绿灯，一股清澈的水流带着点铁锈味儿涌了出来。
欢呼声刚要出口，就被林骁严厉的眼神压了回去。
他没去喝水，手还在那台发电机的底座上摸索。
刚才拆卸的时候，他感觉到底座下面有个不正常的空腔。
“咔哒。”
一块不起眼的铁皮弹开，里面没有黄金，没有晶核，只有一张卷得皱巴巴的、沾满油污的图纸。
林骁展开图纸的手有点抖。
《通用弹药转化器（简化版）——猎火应急方案03》。
图纸下面有一行潦草的钢笔字，那笔锋像是要把纸戳破：“要是哪天穷得连子弹都造不出来，记住，意志就是最好的底火。”
那是陈牧的字。
林骁感觉眼眶有点发热，那种被老鬼算计了但又不得不服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能想象陈牧那个老阴货把图纸塞进去时脸上的坏笑。
他抓起那张图纸，大步走到哨站外墙最高处，狠狠地把它钉在冰缝里。
“都给我看清楚了！”
林骁的声音在风雪里嘶哑却滚烫，“陈队早就把路铺好了。从今天起，咱们不靠天，不靠地，也不等什么狗屁救援。我们要自己造火！”
他拔出匕首，从昨晚被冻毙的一头雪狼嘴里敲下一颗獠牙，在冰墙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队员们一个个走上来，用那把带着血腥味的獠牙，在图纸周围刻下名字。
七个名字，围成一圈，中间是一枚用匕首凿出来的齿轮。
七颗底火，咬合齿轮。
两公里外的沙丘脊线上，赵雷放下了望远镜。
老兵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拍了拍那个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
里面除了一罐刚提纯出来的乙醇，还有一张手绘的路线图。
图上标着从冰湖到那个巨型装置之间的七个安全屋，每一个点上，都画着那个熟悉的小小的m1911轮廓。
“行了，火种算是种下了。”
赵雷紧了紧枪带，转身面向那个遮蔽了半个天空的巨大阴影，脚印在雪地上延伸，像是要去赴一场没有归期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