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有多长？
“烛龙”小组和国家智库的专家们刚刚点灯熬油，准备在故纸堆与前沿理论中寻找那渺茫的“绝天地通”可能。
但外交部不知道这些。
他们只知道，自己部门的保密线路、公开热线、乃至一些非正式沟通渠道——彻底炸了！
全炸了！
开玩笑！
那么一尊顶天立地、九尾摇曳、浑身散发着非自然能量辉光的巨大白狐虚影，突兀地出现在东亚大陆的山脉上空，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还伴随着明显的地表生态异变和能量扰动信号……
只要卫星镜头当时对着那个方向，只要该国具备基本的天基或远程战略侦察能力，是个有眼睛、有脑子的国家或组织，就不可能看不见！不可能不关注！
区别只在于观测清晰度和情报分析深度。
像几个主要大国和地区性强国，其高分辨率侦察卫星、红外监测、乃至可能部署在邻近空间的其他尖端传感器，恐怕连那白狐虚影身上月华流转的细节、下方山林梦幻般盛开的奇异花卉、乃至那瞬间抹杀季青霄的无形力量波动，都记录了个七七八八！
稍弱一些的国家或组织，至少也能通过公开的气象卫星、商业遥感图像，或者盟友的情报共享，看到那片区域异常的光学现象和能量特征。
一时间，全球高层和情报圈暗流汹涌，无数问号与惊叹号在加密通讯中疯狂传递。
“那是什么？新型大规模能量武器测试？全息投影技术突破？”
“生物兵器？基因改造巨型生物？能量生命体？”
“外星信号？维度投影？还是……传说中的‘神只’或‘妖魔’真的存在？”
“华夏方面到底在搞什么？这是宣示某种‘新力量’吗？是否违背了国际公约？”
“立刻评估该现象对我国及地区安全的影响！启动所有相关应急预案！”
各国驻华使馆的外交官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方面紧急向国内发送第一手观察报告，另一方面动用一切人脉和渠道，试图从华夏官方那里获得哪怕一星半点的“解释”或“说明”。
然后各国就有幸见识到了华国这个向来温和的大国难得的强硬和废话文学。
各国：“那白狐是什么？！”
我方：“自然现象，勿谣传。”
各国：“我们看到了能量武器！”
我方：“和平研究，勿揣测。”
各国：“必须公开透明！”
我方：“核心机密，勿干涉。”
各国：“这是威胁地区安全！”
我方：“哦……下一个问题。”
外交部发言人、各司司长、乃至部分高级别官员，轮番上阵，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询问、关切、质疑乃至隐晦的警告。
他们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嘴里说着滴水不漏的外交辞令，心里却把“烛龙”小组和那个惹出天大麻烦的“翠微山”骂了无数遍——你们搞出来的事情，擦屁股的可是我们！
压力不仅仅来自国外。
国内网络上，虽然主流媒体和平台在全力引导、澄清、淡化，但“生命在于放肆”蒋正生那段惊天动地的直播录屏，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开来，根本无法完全封杀。
再加上无数当地目击者用手机拍摄的模糊但足以引发联想的画面，“翠微山狐仙”、“九尾狐降临”、“官方隐瞒真相”等话题，在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上反复横跳，压下去又冒出来，民间的恐慌、好奇、兴奋、质疑情绪不断发酵。
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烛龙”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屏幕上，分屏显示着国际舆论热度指数、各主要国家官方表态分析、境内网络话题实时监控，以及……翠微山区域依旧紊乱但渐趋平复的能量读数。
所有曲线都在疯狂跳动，所有信号都指向一个事实——压不住了。
沈若言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盯着那些令人血压飙升的数据流，眉头紧锁。
“网络端，关于‘灵气复苏时间表’、‘隐世宗门名录’、‘如何觉醒异能’的讨论帖每小时新增超过十万条，虽然大部分是臆测和玩梗，但基数太大，已经形成信息洪流。辟谣速度赶不上造谣速度。”舆情监控员的声音透着疲惫。
一名负责对外沟通的组员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外交口的同事快顶不住了，几个主要国家的驻华大使已经连续三天要求‘最高级别紧急会晤’，话里话外暗示，如果我们再不给出‘令人信服的说明’，他们将考虑采取‘包括但不限于技术封锁、经济施压、甚至有限度的军事示警’在内的‘一切必要措施’来‘消除潜在威胁’。”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即将淹没脆弱的堤坝。
沈若言缓缓直起身，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然后，嘴角竟然慢慢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狠劲和玩味的弧度。
“既然……”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
“既然，压不下去了……”
她环视一周，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而紧绷的脸，清晰地说道：
“那就不压了。”
众人一愣。
不压了？那怎么办？任由舆论爆炸？坐实外界的各种猜测？引发全球性恐慌或对抗？
沈若言接下来的话，给出了答案，也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的光：
“把水……彻底搅浑！”
搅浑？怎么搅？
沈若言快步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全球地图和情报网络界面，语速快而清晰：
“信息战分队，立刻行动！我要在接下来24小时内，全球各大暗网、情报交易市场、边缘学术论坛、甚至某些国家的内部保密通信渠道中，出现数十个不同版本、互相矛盾、但都看似有鼻子有眼的‘翠微山真相’！”
她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版本A：就说那是我们意外发掘出的上古‘星门’遗迹能量泄露，与外星文明有关，我们正在尝试逆向工程，但失控了！”
“版本b：散播消息，说那是某个隐世的‘修真家族’内部冲突，引发了祖传‘洞天福地’的能量暴走，我们只是去‘劝架’和‘善后’的！”
“版本c：更夸张一点，就说那是我们从南极冰盖下找到的‘旧日支配者’封印松动了，我们正在联合全球秘密社团进行加固！编得像样点，把克苏鲁那套神话体系给我用上！”
“版本d：反其道行之，放出‘反向烟雾弹’——就说那纯粹是我们最新的‘全域环境模拟与心理战武器’测试，目的就是检验全球各国的监测和反应能力！把所有异常现象都归结为‘高级障眼法’和‘信息心理战’！”
她一连串说出好几个荒诞离奇却又似乎能自圆其说的“剧本”。
“记住！”沈若言强调，“这些版本的信息来源要伪装成‘内部泄密’、‘黑客获取’、‘匿名专家爆料’，信息碎片要真真假假，关键细节要模糊矛盾，释放时机要有先后有穿插！”
“目的不是让人相信某一个，而是让所有人都陷入信息迷雾，不知道该信哪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掌握的情报！”
“另外，技术配合！”沈若言看向技术组，“动用我们的‘主动伪装与干扰’系统，在全球几个关键性的第三方监测节点附近，模拟制造几起微弱的、但特征与翠微山能量有‘似是而非’关联的异常信号！”
“地点选在公海、争议地区、或者其他大国的敏感区域附近！不需要太强，但要能被他们的设备捕捉到，引发他们的内部疑惑和调查！”
“最后，文化输出侧配合！”她对宣传口的负责人说，“立刻组织一批我们的网络作家、科幻编剧、游戏策划，以‘翠微山事件’为灵感，快速推出一批高质量的科幻、奇幻、克苏鲁风格的中短篇作品、剧本、游戏设定！”
“通过各种文化输出渠道和民间自发传播，把水搅得更浑！让‘超凡’、‘外星’、‘上古’、‘灵异’等各种解释框架，在民间娱乐层面先打起来！让老百姓觉得，这不过是又一场‘大型集体创作’或‘文化狂欢’的前奏！”
一条条指令，如同天马行空，却又环环相扣，精准地指向一个目标——制造混乱，稀释焦点，让所有人都看不清真相，甚至开始怀疑真相是否存在！
你不是想知道吗？好啊，我给你十个、二十个“真相”，个个听起来都像那么回事，但又互相矛盾。
你不是有卫星有情报网吗？好啊，我让你在全球各地都收到点“类似”的异常信号，让你怀疑是不是到处都有问题。
你不是有专家能分析吗？好啊，我让民间用更夸张的想象力，制造出海量的、真假难辨的“文化衍生品”，把你的“严肃分析”淹没在娱乐和想象的海洋里！
当所有人都陷入信息过载和相互矛盾时，当水被彻底搅浑，摸鱼的人，才能趁机找到新的出路。
指挥中心里，原本压抑沉闷的气氛，随着沈若言这一系列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指令，骤然变得火热起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疲惫被一种参与宏大“欺诈”行动的兴奋感所取代。
“明白！”
“立刻执行！”
“搅他个天翻地覆！”
各部门负责人迅速领命而去，开始部署这场史无前例的全球性“信息浑水行动”。
沈若言独自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开始根据新指令疯狂演算和生成任务节点的系统界面，缓缓吐出一口气。
新的一天，也是全球情报界和舆论场彻底乱套的开始。
这潭水，既然已经沸了，那就不妨……再扔几块大石头进去，看看能溅起多高的浪花，又能把多少窥探的眼睛，晃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