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林雨与林落雪并肩朝着寝宫方向返回。
清洗后的皇宫显得格外寂静,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雨哥,今夜我们算是彻底与李思撕破了脸,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林落雪低声问道,眉宇间隐现忧色。
“李思此人,老奸巨猾,但有一点他极为看重,甚至超过性命——那便是他的‘名声’与‘大义’。”
林雨目光幽深,分析道,“他苦心经营多年,网罗党羽,囤积实力,却迟迟不敢公然动手,一是因为时机或许尚未完全成熟,二则是缺乏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他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最怕的就是遗臭万年。”
“所以,我们明日不仅要当庭将他拿下,更要彻底撕下他伪善的面具,让他多年积攒的‘清誉’与‘人望’瞬间崩塌,将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林雨的声音斩钉截铁。
“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林落雪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
“很简单。”林雨握住她的手,给予安心的力量,“明日的早朝,由我来替你上。你只需藏身幕后,静观其变即可。”
“啊?我什么都不用做吗?”林落雪有些讶异。
“有我在,你只管放心。”林雨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这场戏,我来唱主角。你只需在关键时刻,以皇帝的身份,给予最后的裁决。”
“雨哥……有你真好。”林落雪心中大定,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
两人回到皇帝寝宫外。
还未踏入,便隐约听到宫内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推开殿门,只见李玉萍蜷缩在宽大的龙榻一角,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不住地抽动。华丽的嫁衣此刻衬得她身影愈发单薄可怜。
她听到动静,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是“陛下”回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慌忙下榻,赤足奔来:“陛下!臣妾……”
林落雪看着她,想到她是李思精心培养送来监视自己的工具,心中便生不出半分怜悯,冷漠地侧过身,不欲理会。
“林公公,”林落雪沉声吩咐,“李贵妃今日劳累,送她去青秀宫安歇。”
“是,陛下。”林雨躬身应道,随即转向李玉萍,语气公事公办,“李娘娘,请随奴才移步青秀宫。”
“陛下!臣妾……臣妾还未曾侍寝……”李玉萍急道,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改日吧。”林落雪声音冷淡,不容置疑,“林公公,带她走。”
“是。”林雨上前一步,手中灯笼的光晕照亮前路,另一只手虚引,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玉萍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眼中带着哀求与不甘,跟着林雨走出了寝宫。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林落雪才轻轻叹了口气,独自走向内室。
……
宫道幽深,灯笼的光只能照亮脚下几步。
李玉莲跟在林雨身后,起初还低声呼唤着“陛下”,见毫无回应,渐渐化作无声的啜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雨最是听不得女子这般无助的哭声,脚步微微一顿,叹了口气,低声道:“娘娘,别再哭了。陛下此刻……不会见你的。有什么事,或许可以跟小的说说,说不定……小的能帮上一点忙。”
李玉萍抬起泪眼,看着眼前这个提着灯笼、面容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的太监总管,凄然一笑:“你?你一个太监……又能帮到我什么?”
林雨被噎了一下,摇头道:“罢了,当小的多嘴。娘娘,我们快些走吧,小的一会儿还有要事在身。”
两人不再言语,很快来到一处名为“青秀宫”的僻静宫殿。
此处显然久无人居,虽已打扫干净,布置也勉强齐全,却透着一股子空旷冷清之气。
推门而入,一股陈旧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林雨熟练地找到烛台,将殿内各处蜡烛一一点亮。
昏黄的光线逐渐驱散黑暗,照亮了殿内简洁甚至有些寒酸的陈设。
“这里……为何如此冷清?”李玉萍环顾四周,心下更凉。
“回娘娘,此处刚刚收拾出来,许多物件还未配齐,伺候的太监宫女也尚未拨派。今夜,恐怕要委屈娘娘独自在此歇息了。”林雨如实回禀。
“什么?就我一人住这么大的宫殿?”李玉萍声音发颤。
“暂时……确是如此。”
“不行!”她猛地抓住林雨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你今晚必须留下来陪我!我……我害怕!”
林雨皱眉,试图抽回衣袖:“娘娘,小的今夜确有要事……”
“你一个奴才,敢不听本宫的命令?!”李玉萍强作声势,试图拿出主子的派头,“信不信本宫明日便禀明陛下,治你的罪!”
林雨闻言,停下动作,转过头,
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她,缓缓道:“娘娘以为,经过今夜之后,陛下……还会轻易见你吗?待明日李丞相伏法,你这‘丞相义女’的身份,又当如何自处?是继续做这深宫之中无人问津的‘贵妃’,还是……”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李玉萍如遭重击,抓住林雨衣袖的手无力地滑落。
她呆呆地站了片刻,忽然双膝一软,竟直直地跪在了林雨面前!
“林公公!”她仰起脸,泪水涟涟,再无半分骄矜,只剩下全然的哀求与绝望,“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冰冷的深宫里,像一个被遗忘的物件!我还年轻,我……”
“帮你?”林雨俯视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说说看,你能拿出什么‘价值’,让我冒险帮你?”
李玉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我……我可以帮你,重新找回作为男人的快乐!我的魅惑幻术,可以制造出最真实、最极致的幻境,让你在幻境中享受到现实中无法体验的极乐,欲仙欲死,如同再世为人……”
林雨闻言,目光微凝,缓缓弯下腰,与跪在地上的李玉萍平视,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你觉得……我需要这个?”他似笑非笑。
李玉萍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忽然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脑海,她脱口而出:“难道……你根本就不是……”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向后缩了缩,眼中满是惊疑:“你……你别乱来!我……我可是陛下的女人!”
林雨被她这反应弄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直起身,淡淡道:“娘娘想到哪里去了。我要你帮的忙,与此无关。”
“那是……?”
“我要你,在明日早朝之上,当庭作证!”林雨语气转冷,目光锐利如刀,“指证李思,如何收养你、训练你,将你作为工具送入宫中,其目的便是监视陛下,图谋不轨!指证他,就是意图颠覆朝廷、密谋造反的逆贼!”
李玉萍浑身剧震,脸色惨白:“你……你们明天就要对我父……对李思动手?!”
“到现在还叫他父亲?”林雨冷笑,“他可是洗劫你桃源村、杀害你亲生父母的元凶猛虎寨的背后主使!是你的杀父仇人!”
“不……我不是……我没有……”李玉萍语无伦次地否认,但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苍白的辩解。
“这话,你自己信吗?”林雨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如重锤敲打在她心上。
良久,李玉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答应你。”
“这才对。”林雨语气稍缓,“今夜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说。这是你唯一将功折罪、摆脱棋命运的机会。”
说完,他转身欲走。
“林公公!”李玉萍再次叫住他,声音带着无助的颤抖,“今晚……能不能留下来?就一会儿……我真的……很怕……”
林雨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放心,经过今夜清洗,宫中已安全许多。你好生歇息,养足精神,应对明日。”
他走到门口,手已搭上门闩,却又停下,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来:
“另外,管好你的嘴。有些无端的猜测,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言中的警告意味,让李玉萍不寒而栗。
“我……我知道了。”她连忙应声,心中却因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掀起了更汹涌的波澜。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不是太监?那他到底是谁?和陛下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盘旋,却不敢深想,更不敢宣之于口。
看着林雨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厚重的宫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
李玉萍独自坐在空旷冷清的宫殿中,望着跳动的烛火,心中充满了对未知明日的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揭开真相的扭曲期待。
……
林雨离开青秀宫后,并未休息,而是径直找到了被暂时安置在偏殿的李天。
昏暗的灯火下,林雨与李天密谈了许久。
他将明日早朝的计划和盘托出,详细交代了李天作为关键证人,需要在何时出场,如何陈述,提供哪些关键证据,以及如何与李玉萍的证词相互呼应,形成无法辩驳的链条。
“李大人,明日便是你戴罪立功之时。务必稳住心神,将李思的罪行,桩桩件件,清晰地呈于朝堂之上。此役若成,你便是拨乱反正的功臣,过往之事,陛下自会酌情宽宥。”林雨语气郑重。
李天早已吓得冷汗涔背,但此刻已无退路,只能咬牙应承:“下官明白!定不负林公公与陛下重托!必让那李思老贼,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安排好一切,东方天际已微微泛起鱼肚白。
林雨不再耽搁,转身朝着林落雪的寝宫方向走去。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即将过去,而决定大梁国运、荡涤朝堂污浊的暴风雨,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