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休整时间，短得就像虚衍长老最后那声叹息的回音。
顾尘在岩洞里做了个浅层冥想，主要目的是让璃月恢复些许灵性，同时梳理虚衍灌进炉魂结晶里的海量信息。星语者文明的“规则运用基础”简直像天书——里面充斥着“维度曲率干涉”、“概率弦共振”、“概念锚定术”之类的术语，顾尘看得头昏脑涨，最后只勉强搞懂了两条相对实用的：
一是“规则辨识”，能通过能量波动判断周围物理法则的稳定程度，提前避开高危区域。
二是“概念加固”，能短暂强化某件物品的“存在概念”，让它在一定时间内抵抗规则层面的侵蚀——比如让一把普通铁剑在高温中暂时不融化。
“聊胜于无吧。”顾尘揉着太阳穴走出岩洞，外面天还没亮——熔炉峡谷的天永远是黑红色的，靠熔岩的光勉强视物。苏凌薇已经整理好装备，正在调试从避难所带出来的一个小型信号中继器。“阿尔法通过这个，能给我们提供更稳定的通讯和扫描支持，范围大约五十公里。”
岩魁蹲在旁边，正用一块从规则适应体残骸上拆下来的银灰色金属片，给自己的战锤做“保养”。锤头上的银灰色纹路吸收着金属片的材质，光泽恢复了不少，但岩魁皱着眉头：“这玩意儿吃金属？那俺以后是不是得随身背个铁疙瘩喂它？”
“可能只是喜欢高纯度合金。”纳克萨的黑雾缠绕着另一块金属片，试图分析成分，“观察者的外壳用的是多层复合记忆金属，还掺杂了规则稳定材料……嗯？”他突然停下，黑雾剧烈波动，“我在那具适应体内部留下的‘种子’……刚刚传回了信号！”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什么内容？”顾尘问。
纳克萨闭目感应，暗红眼眸中光芒流转：“片段很模糊……观察者似乎正在组织一场大规模行动，代号‘锈蚀清洗’。目标地点……锈蚀峡谷。他们调集了至少二十个规则适应体，还有三台‘秩序编织者’原型机，准备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对峡谷的‘规则净化’和‘目标回收’。”
“目标回收？他们知道导航核心碎片的具体位置？”苏凌薇立刻警觉。
“不知道确切坐标，但扫描显示峡谷深处有高强度的‘异常规则聚集区’，与星语者造物的能量特征吻合。”纳克萨睁开眼，“他们要做的，是用编织者强行稳定峡谷的规则乱流，然后派适应体地毯式搜索。如果我们去晚了……”
“碎片就会被他们拿走。”顾尘站起身，“立刻出发。阿尔法，规划最快路线。”
阿尔法的声音通过中继器传来，清晰了不少：“已规划。从当前位置到锈蚀峡谷边缘，直线距离八千一百公里。但中途需要穿越三片‘高活跃性能量风暴区’和一处‘空间折叠带’。庇护所的能量储备虽然恢复到90%，但全速航行也需要至少四十小时。”
四十小时？观察者七十二小时完成净化，他们四十小时赶到，还要在剩下三十二小时内找到并拿走碎片——而且是在二十个适应体和三台编织者眼皮底下？
“不够。”苏凌薇摇头，“我们需要更快。”
“那就走捷径。”顾尘调出星图，指向一片被标注为“量子潮汐区”的区域，“穿过这里，距离能缩短到六千公里。但风险……”
“量子潮汐区，规则紊乱程度仅次于时空乱流。”阿尔法警告，“那里的物理常数会随机涨落，可能前一秒光速还是三十万公里每秒，下一秒就变成三米每秒。物质的存在概率也不稳定——你可能走着走着，一只胳膊突然‘概率性消失’几秒钟，然后又出现。”
岩魁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会缺胳膊少腿？”
“理论上，只要你的‘存在概念’足够强，或者有外力干涉，概率消失的部分会回归。”阿尔法补充，“但过程……据说很疼。”
顾尘看向队友。苏凌薇面无表情：“总比碎片被观察者拿走强。”纳克萨点头：“混沌侧的力量在概率紊乱区反而有优势。”蕨握紧生命结晶：“我可以用生命能量尝试‘锚定’大家的身体存在。”岩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叹气：“行吧行吧，俺就当去鬼屋逛一圈。”
“那就走量子潮汐区。”顾尘拍板，“阿尔法，重新规划路线。苏凌薇，你负责导航，随时监测规则波动。其他人，跟紧我，不要离开晶核的法则覆盖范围超过三米。”
团队回到庇护所。老杰克已经完成了基础维护，引擎预热完毕。舱门关闭，推进器喷出蓝白色尾焰，庇护所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冲进熔炉峡谷翻腾的火云之中。
量子潮汐区位于熔炉峡谷与锈蚀峡谷的交界地带，是一片被灰紫色雾气笼罩的、广袤无垠的平原。从远处看，平原上没有任何地貌特征，只有雾气在缓慢流转，偶尔会有一道道彩虹般的“概率光带”划过天空，美得诡异。
进入雾气的瞬间，怪异感就扑面而来。
首先是视觉错乱。舷窗外的景色开始“跳帧”：明明是一片平坦的灰紫色地面，下一秒却突然变成波涛汹涌的“概率海洋”，再下一秒又变成倒悬的结晶森林，变化毫无规律，且每个画面都只持续零点几秒，看得人头晕目眩。
“不要相信眼睛！”苏凌薇紧盯着仪表盘上的规则稳定指数——那指数正在疯狂跳动，从0.3到9.8之间随机取值，“相信仪器！……算了，仪器也不太可靠。”
顾尘将三色晶核放在控制台中央，全力激发它的“法则覆盖”能力。淡金色的力场以晶核为中心扩散，勉强稳定了庇护所内部的空间。但即便如此，众人还是能感觉到身体时不时传来奇怪的“抽离感”——比如岩魁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透明了一瞬，然后又恢复；纳克萨的黑雾有几次自动飘散成概率云，差点收不回来。
最麻烦的是动力系统。引擎的出力变得极不稳定，推力时大时小，庇护所像醉汉一样在雾中左右摇晃。老杰克拼命稳住操控杆，额头冒汗：“这鬼地方连能量传输都概率化！刚才那一秒，引擎输出的能量有70%‘概率性消失’了，直接蒸发了！”
“全神贯注。”顾尘咬牙维持着晶核的力场，“璃月，帮我分担压力。”
识海中，璃月的灵体已经恢复了些许凝实，她双手虚托，星辉如网般铺开，辅助顾尘稳定着晶核的输出频率。“顾尘，我感觉到……这片区域深处，有某种‘巨大’的存在。不是生物，而是……一个‘概率奇点’。所有规则紊乱的源头可能都来自那里。”
“绕开它。”顾尘毫不犹豫。
但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绕就能绕开的。
航行约两小时后，前方的雾气突然开始剧烈旋转，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十公里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一道接天连地的灰紫色光柱缓缓升起，光柱内部，隐约可见无数变幻的几何图形和闪烁的数据流——那景象，就像某个超级计算机正在运行一场关于“可能性”的疯狂演算。
“概率奇点……具现化了！”阿尔法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慌，“它在主动释放‘概率潮汐’！所有进入其影响范围的物体，存在概率将被强制重新计算！”
话音刚落，庇护所猛地一震！舷窗外的景象彻底崩坏，变成一片纯粹由流动的“0”和“1”构成的数据海洋。庇护所本身也开始“数字化”，外壳浮现出网格状的虚影，内部的设备时隐时现。
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某种冰冷的力量扫描、分析、评估——
【个体：顾尘。存在概率计算中……基于当前参数：生命力强度、规则亲和度、因果纠缠值……综合评估：存在概率97.3%，稳定。】
【个体：岩魁。存在概率计算中……评估：存在概率88.7%，轻微波动。】
【个体：纳克萨……存在概率71.2%，中度风险。建议：重组物质结构以优化存在稳定性——】
“滚开！”纳克萨暴喝，黑雾全力爆发，强行裹住自己的身体，抵抗着那股扫描的力量。黑雾与概率潮汐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仿佛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形式在激烈对抗。
但奇点的计算力显然更强。数据流开始针对性地冲击每个人最薄弱的环节：
岩魁的战锤突然“概率性解体”了一秒，化作无数金属粒子飘散，然后又重组——但重组后锤头上的银灰色纹路黯淡了不少。
蕨手中的生命结晶内部，翠绿色的生命能量被短暂替换成了代表“死亡”的灰白色，吓得她差点脱手。
苏凌薇面前的仪表盘上，所有读数突然变成了乱码，然后跳出一行字：【你的存在对整体概率分布贡献度不足。建议：自我删除以优化系统效率。】
“去你的优化！”苏凌薇一拳砸在仪表盘上——物理攻击居然有效？乱码消失了半秒，又回来。
顾尘的压力最大。他既要维持晶核的力场保护庇护所整体，又要抵抗对自己存在的评估。三色晶核此刻旋转得几乎要爆开，三色星尘疯狂流转，释放出的“不确定”波动与概率潮汐激烈对抗。但奇点的计算力太庞大了，晶核的干扰只能勉强守住防线。
就在力场即将崩溃的瞬间，顾尘怀中的炉魂结晶突然自动激活！
结晶内，虚衍留下的星语者知识中，关于“规则运用”的部分符文亮起，与晶核的“不确定”特性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顾尘福至心灵，将两者力量结合，朝着概率奇点的核心，投射出一道“指令”。
那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一个“问题”。
一个基于“不确定性”本身的、悖论式的提问：
【如果我的存在概率是100%，那么计算我存在概率的这个行为，是否本身就有概率不存在？如果计算行为不存在，那么100%的概率结论是否成立？如果结论不成立，那么我的存在概率还是100%吗？】
纯粹的逻辑炸弹。
概率奇点的运转，戛然而止。
数据海洋凝固了。那些流动的“0”和“1”停止变换，灰紫色光柱内部的几何图形僵在半空。整个奇点，像是被这个无限递归的悖论问题卡死了逻辑回路。
“趁现在！全速通过！”顾尘大吼。
老杰克将推进器推到极限。庇护所如同挣脱渔网的鱼，从凝固的数据海洋中疾射而出，一头扎进漩涡边缘相对稳定的雾气中。
直到飞出近百公里，回头望去，那概率奇点才重新开始缓慢转动——但转速明显慢了许多，光芒也黯淡了，像是“思考”这个问题消耗了它大量算力。
“你……你刚才问了它什么？”岩魁心有余悸地摸着重新凝实的战锤。
“一个让它暂时死机的问题。”顾尘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刚才那一下消耗不亚于对抗炉魂，“赶紧走，它可能还会追上来。”
接下来的航程相对顺利。虽然仍有概率扰动，但再没遇到那种级别的奇点。二十小时后，庇护所冲出了量子潮汐区，前方景象骤变。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锈红色的世界。
大地是铁锈般的暗红色，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松软的锈蚀粉末。天空中飘浮着铁锈色的云团，时不时落下锈红色的“雨水”——那不是水，而是液态的氧化金属。远处，能看到锈蚀形成的“山脉”：那是无数金属残骸堆积、锈蚀、粘结成的巨型结构，有些高达数千米，表面布满蜂窝状的腐蚀孔洞，风吹过时发出呜咽般的空洞回响。
锈蚀峡谷，到了。
还没降落，众人就感觉到了那股无所不在的“锈蚀规则”。庇护所的外壳刚一接触锈红色空气，就立刻响起密集的“嗤嗤”声——金属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锈斑。能量护罩虽然能阻挡液态锈雨，但对空气中弥漫的“锈蚀法则”效果有限。
“所有金属物品，立刻用非金属材料包裹！”苏凌薇迅速下令，“能量武器也可能受影响——锈蚀法则会侵蚀能量结构中的‘有序性’，导致输出不稳！”
岩魁看着自己心爱的战锤锤头开始冒出暗红色的锈迹，心疼得直咧嘴：“俺的锤子！这地方是铁匠的噩梦吧！”
“不只是金属。”纳克萨皱眉看着自己的黑雾——雾气的边缘竟然也开始泛起锈红色，仿佛被“污染”了，“这里的法则在侵蚀一切‘有序结构’。我的混沌能量本质是无序的，但长期暴露也会被‘锈蚀’成一种僵化的、失去活性的状态。”
顾尘取出虚衍给的信息结晶，快速检索关于锈蚀峡谷的资料。
“锈蚀峡谷，前代文明‘万机帝国’的巨型垃圾填埋场兼金属回收处理区。”他念出关键信息，“终焉灾难后，此地的金属回收设施失控，释放出永不停歇的‘锈蚀场’，能强制氧化一切金属物质，并侵蚀非金属物质中的有序能量结构。峡谷深处，有一座‘万机熔炉’残骸，星语者将导航核心碎片藏在了熔炉的控制中枢内——因为只有熔炉本身的‘锻造规则’，能抵抗锈蚀场的侵蚀。”
“万机熔炉……听起来比熔炉峡谷那个还大？”岩魁问。
“资料显示，万机熔炉的体积相当于一座小型山脉，内部结构极其复杂，且在失控后诞生了‘熔炉意识’——不是炉魂那种AI畸变体，而是金属规则与锈蚀法则混合产生的‘锈蚀瘟灵’。它会攻击一切进入熔炉范围的活物，并将它们转化为锈蚀傀儡。”
“又一个有自主意识的麻烦设施。”苏凌薇揉着眉心，“我们就不能遇到个安安静静躺在那等我们拿的宝藏吗？”
“能躺上万年的，基本都成精了。”纳克萨总结。
庇护所降落在峡谷边缘一处相对稳固的锈蚀岩平台上。留下老杰克和阿尔法看守（阿尔法需要通过中继器持续扫描观察者动向），顾尘、苏凌薇、岩魁、纳克萨、蕨再次组成探险小队。
这一次，他们做了充分准备：所有金属部件都用从菌毯平原带出来的菌丝纤维包裹；武器和工具尽量选用非金属材质（岩魁临时用高密度黑曜石和能量结晶做了把备用石锤）；每人携带一小块“母亲眼泪结晶”以抵抗锈蚀规则对生命能量的侵蚀；顾尘则用虚衍教的“概念加固”，给每个人的主要装备做了临时防护，效果大约能持续十二小时。
“导航核心碎片的位置，在熔炉残骸的核心区，距离此处约六十公里。”顾尘看向远处那座锈红色的、如同巨兽尸骸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山脉”，“根据阿尔法的扫描，观察者的大部队还没到，但先遣队已经进入峡谷——大约六个规则适应体，正在从另一侧接近熔炉。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六个适应体……”岩魁掂了掂手里的石锤，“俺这石头疙瘩，砸得动它们吗？”
“砸不动就引到熔炉意识那里去。”苏凌薇检查着用非金属材料改装的能量枪，“让它们狗咬狗。”
计划很粗暴，但可能有效。
团队离开庇护所，踏入锈红色的世界。
脚下是松软的锈蚀粉末，每一步都陷到脚踝，行走极其费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金属氧化气味，呼吸都有些灼痛。锈红色的“雨水”时下时停，落在菌丝纤维包裹的防护服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虽然无法立刻穿透，但防护服的耐久在持续下降。
走了不到五公里，他们遇到了第一批“本地居民”。
那是由锈蚀金属残骸、氧化粉末、以及某种暗红色菌类混合构成的“锈蚀傀儡”。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有的像扭曲的人形，有的像多足爬虫，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锈蚀泥浆。行动缓慢，但数量极多——从地面的锈蚀粉末中，不断有新的傀儡“生长”出来，仿佛这片大地本身就在孕育它们。
“不要纠缠！用能量冲击打散它们，然后快速通过！”顾尘下令。
苏凌薇的能量枪射出湛蓝色光束，击中一个人形傀儡的胸口。傀儡身体被贯穿，但没有倒下，反而伤口处涌出更多锈蚀泥浆，迅速填补空缺，且体型还变大了一圈。
“能量攻击会刺激它们增殖！”苏凌薇立刻停火。
“用物理打散！或者用生命能量净化！”蕨举起生命结晶，翠绿光环扩散。光环扫过的傀儡，表面的暗红色菌类迅速枯萎剥落，金属残骸失去“粘合剂”，哗啦一声散成一地零件——但零件还在蠕动，试图重新组合。
“这玩意儿打不死？！”岩魁一石锤砸碎一个爬虫傀儡，但碎片落地后立刻开始吸收周围的锈蚀粉末，重新凝聚成更小的个体。
“它们是锈蚀规则的衍生物，只要规则还在，它们就能无限再生。”纳克萨的黑雾尝试包裹一个傀儡，但黑雾一接触锈蚀表面，立刻开始“生锈”，变得迟滞僵硬，“这里的环境在压制我的力量。”
“用这个。”顾尘取出三色晶核，“试试‘概率偏转’——让它们‘概率性’失去重组能力。”
晶核光芒闪烁，不确定波动扩散。前方十几个正在蠕动的傀儡突然集体顿住，然后——其中约三分之一直接散架，零件不再动弹；另外三分之一重组速度慢了十倍；最后三分之一毫无影响。
“有效，但概率不稳定。”顾尘皱眉，“而且消耗不小。不能靠这个清场。”
“那就跑！”苏凌薇已经冲了出去，“绕过它们！熔炉残骸就在前面！”
团队在锈蚀傀儡的海洋中艰难穿行。岩魁用石锤开道，顾尘用晶核偶尔偏转威胁最大的傀儡，蕨用生命能量净化出一条临时通道，纳克萨和苏凌薇负责侧翼掩护。就这样跌跌撞撞，又前进了二十公里。
远处，万机熔炉的残骸已经清晰可见。
那是一座由无数巨型管道、反应釜、锻造平台、能量塔等金属设施堆积而成的、锈迹斑斑的“山”。大部分结构已经锈蚀得面目全非，但核心区域仍能看出昔日的宏伟：一座高达千米的中央熔炉塔，塔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管道，管道中似乎还有暗红色的“血液”在缓慢流动——那是液化的高纯度金属，在锈蚀规则下变成了某种诡异的半生命态。
塔底，有一个敞开式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入口，内部黑漆漆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规则波动。
导航核心碎片，就在塔顶的控制中枢。
但问题来了：塔身表面，趴伏着数以百计的、形态更加“完整”的锈蚀傀儡——它们有着近似人类或机械的外形，体表覆盖着厚重的锈蚀装甲，眼中跳动着暗红色的光点，显然比外面的杂兵高级得多。
而且，在熔炉塔的另一侧，六个银灰色的规则适应体，正悬浮在半空中，肩部的球型装置全功率运转，散发出淡蓝色的秩序力场，将周围的锈蚀规则强行推开一片“净土”。它们显然也刚到，正在扫描塔身结构，寻找进入路径。
“它们也刚到。”苏凌薇压低声音，“数量六比五，我们略占劣势——如果忽略它们每个都能单挑我们一群的话。”
“不能硬拼。”顾尘观察着地形，“塔身有很多管道和平台，我们可以从侧面攀爬上去，抢在它们扫描出安全路径前进入塔内。熔炉内部的锈蚀规则应该更强，能压制它们的秩序力场。”
“攀爬？在这种锈得掉渣的塔上？”岩魁看着那些锈蚀得千疮百孔的金属结构，“俺怕一脚踩空直接掉进锈蚀池子里洗澡。”
“用生命结晶加固落脚点。”蕨说，“我能短暂净化一小块区域的锈蚀规则，让金属恢复短暂坚固。”
“那就这么办。”顾尘分配任务，“岩魁和纳克萨负责引开塔底的高级傀儡——动静闹大点，把适应体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苏凌薇和我、蕨趁机从侧面攀爬。得手后，我们在塔顶汇合，然后……”
他看向熔炉塔顶端的那个巨大烟囱状结构。
“然后从那里直接跳下来——我会用晶核的法则覆盖减缓下落速度，苏凌薇用推进器辅助。阿尔法，让庇护所到塔底接应。”
“跳塔？”岩魁咽了口唾沫，“俺觉得走楼梯可能更安全……”
“没有楼梯，只有锈蚀的死亡陷阱。”苏凌薇已经检查好了攀爬用的菌丝绳索，“行动。”
没有更多讨论时间。岩魁和纳克萨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塔底的高级傀儡群！
岩魁的石锤砸在地面，激起大片锈蚀粉末，同时大吼：“铁疙瘩们！看这边！你岩爷爷在此！”
纳克萨的黑雾则凝聚成数条雾蟒，挑衅地抽打最近的几个傀儡。高级傀儡们眼中的暗红光芒暴涨，齐刷刷转向两人，发出低沉的、金属摩擦般的嘶吼，迈着沉重的步伐围拢过来。
六个规则适应体也被惊动，其中三个立刻调转扫描方向，锁定了岩魁和纳克萨。
【检测到高威胁混沌单位及异常生命体。执行净化协议。】
机会！
顾尘、苏凌薇、蕨如同三道影子，从侧面冲向塔身。蕨将生命结晶按在锈蚀的金属表面，翠绿光晕扩散，方圆两米内的锈迹迅速褪去，金属恢复成暗沉的银灰色，虽然依旧老旧，但至少有了承重力。
顾尘率先攀上，苏凌薇紧随其后，蕨在最后，一边爬一边不断净化上方的落脚点。攀爬速度不快，但足够隐蔽——适应体和傀儡的注意力都被岩魁那边的激战吸引。
爬到约百米高度时，下方突然传来岩魁的怒吼和剧烈的爆炸声。顾尘低头瞥了一眼——纳克萨用黑雾引爆了某个锈蚀傀儡体内的残留能量，炸开一大片锈红色烟尘，暂时遮蔽了适应体的视线。
但代价是，纳克萨的黑雾被爆炸波及，边缘染上了大片锈红色，动作明显迟滞。
“抓紧时间！”顾尘咬牙加快速度。
一百五十米，两百米，三百米……
就在他们爬到塔身中段，一个相对宽敞的锈蚀平台时，异变突生。
平台中央，一堆锈蚀金属残骸突然“活”了过来！它们迅速组合、变形，凝聚成一个高达五米、拥有四条金属手臂、头部是一个巨大齿轮状结构的“锈蚀守卫”！守卫胸口的护甲上，刻着一个醒目的徽记：被锈蚀锁链缠绕的熔炉。
【入侵者……检测……非万机血脉……执行……抹除……】
守卫的四条手臂同时举起，手掌中央裂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不是能量武器，而是高压喷射的、液态的锈蚀金属流！这种攻击，一旦被命中，瞬间就会被锈蚀成一堆废渣！
“散开！”顾尘推开苏凌薇和蕨，自己向后急退。锈蚀金属流擦着他身侧射过，击中后方塔身，瞬间腐蚀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大洞，边缘还在“滋滋”蔓延。
“这玩意儿比适应体还麻烦！”苏凌薇连续射击，能量束打在守卫身上，只在厚重的锈蚀装甲上留下浅痕，且伤口迅速被涌出的锈蚀泥浆填补。
蕨尝试用生命结晶净化，但守卫体表的锈蚀规则浓度太高，翠绿光环只能勉强抑制其再生速度，无法彻底瓦解。
守卫步步紧逼，四条手臂轮番喷射，将平台打得千疮百孔。顾尘三人被逼到平台边缘，下方是百米高空，以及更多正在往上爬的高级傀儡。
绝境中，顾尘突然注意到守卫胸口徽记上，那被锁链缠绕的熔炉图案——锁链的纹路，与虚衍信息结晶中记载的“万机帝国安全协议符文”极其相似。
一个念头闪过。
“苏凌薇！射击徽记中心！蕨，用生命能量同步注入！目标是破坏符文结构！”
苏凌薇没有犹豫，能量枪瞄准徽记中心，连续三发点射！几乎同时，蕨将生命结晶的力量凝聚成一道翠绿光束，紧随能量束之后！
能量束击中徽记，炸开一小片锈蚀碎片。紧接着生命光束注入，翠绿与暗红激烈对抗——
守卫的动作突然僵住！胸口徽记处的符文开始崩解，锁链图案寸寸断裂！随着符文崩溃，守卫体表的锈蚀装甲迅速失去“活性”，变成普通的、脆弱的锈蚀金属，四条手臂无力垂下。
“有效！”顾尘冲上前，一脚踹在守卫胸口。哗啦——高达五米的巨型守卫，竟然像沙雕般垮塌成一地锈蚀碎块。
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下方传来岩魁的惊呼：“顾尘！适应体上来了！”
顾尘低头，只见三个规则适应体正沿着塔身垂直升起——它们显然发现了攀爬的三人，放弃了与岩魁和纳克萨纠缠，直接追了上来！另外三个适应体还在塔底压制岩魁和纳克萨，战况激烈。
“还有两百米到塔顶！”苏凌薇看向上方，“全速冲刺！”
三人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身后，三个适应体越来越近，肩部的球型装置已经锁定了他们，暗紫色的能量网开始充能。
距离塔顶还有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
“到了！”
顾尘率先翻上塔顶平台。这里是一个直径约三十米的圆形控制台，中央矗立着一座破损的、布满锈迹的巨型操作仪。操作仪的核心，一个水晶防护罩内，静静漂浮着一枚巴掌大小、呈多面体结构、表面流淌着淡蓝色数据流的金属晶体。
导航核心碎片。
但防护罩周围，环绕着六根锈蚀的能量柱，每根柱子顶端都悬浮着一枚暗红色的符文——那是最后一道防护：锈蚀封印。一旦强行破坏防护罩，封印会瞬间释放最大功率的锈蚀规则，将范围内的一切彻底氧化成尘埃。
“需要钥匙……或者正确的解除顺序。”苏凌薇快速检查操作仪侧面的控制面板——面板上的符文早已锈蚀得模糊不清。
“没时间研究了！适应体上来了！”蕨指向平台边缘，三个银灰色的身影已经翻上平台，暗紫色能量网喷射而出！
顾尘一咬牙，将三色晶核直接按在防护罩上！
“晶核！用你的‘不确定’！给我随机出一个正确的解除顺序！”
晶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三色星尘疯狂旋转，不确定波动如潮水般涌向六根能量柱。暗红色的符文开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正在经历无数种可能性的快速演算。
一秒，两秒，三秒——
咔、咔、咔、咔、咔、咔！
六声轻响，六根能量柱顶端的符文同时熄灭！锈蚀封印解除！
防护罩自动滑开。
顾尘一把抓住导航核心碎片。入手冰凉，内部的淡蓝色数据流瞬间与他的精神力产生共鸣，海量的星图信息涌入脑海——那不仅仅是终焉星墟的地图，还包括了大量关于维度跳跃、规则导航、甚至预测未来概率路径的复杂算法！
“拿到了！撤！”
但三个适应体已经堵住了平台唯一的出口。暗紫色能量网封锁了所有退路。
【目标确认。执行捕获。】
顾尘看向苏凌薇，看向蕨，又看向下方还在苦战的岩魁和纳克萨。
然后，他看向了塔顶边缘，那个巨大的烟囱状结构。
“跳！”
没有犹豫。顾尘抱着导航核心碎片，纵身跃下！苏凌薇和蕨紧随其后！
适应体显然没料到这一手，能量网追之不及。
半空中，顾尘全力激发三色晶核的法则覆盖，淡金色力场包裹三人，减缓下坠速度。苏凌薇启动单兵推进器，调整方向，朝着远处疾驰而来的庇护所飞去。
下方，岩魁看到三人跳塔，大吼一声：“纳克萨！撤！”
纳克萨用最后的力量引爆一大片黑雾，制造出混乱的锈蚀烟云，两人趁机脱离战场，朝着庇护所方向狂奔。
六个适应体在塔顶停顿了一瞬，似乎在进行逻辑判断。最终，它们没有追击，而是重新降落到塔底，开始扫描塔身内部——显然，它们的核心指令仍然是“回收碎片”，既然碎片被带走，它们需要评估是否继续追捕，还是执行备用方案。
庇护所接应到所有人，舱门关闭，引擎全开，冲进锈红色的天空。
控制室内，众人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顾尘看着手中静静悬浮的导航核心碎片，又看了看窗外逐渐远去的、如同巨兽尸骸般的万机熔炉。
第二块碎片，到手。
但付出的代价不小：岩魁的战锤彻底锈蚀报废，纳克萨的黑雾被污染了三分之一，蕨的生命结晶消耗过度光泽黯淡，苏凌薇的推进器能量耗尽，顾尘自己的三色晶核表面又多了一道裂纹。
而且，观察者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模式。
下一次，不会这么容易了。
阿尔法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截获观察者通讯……他们正在调动‘秩序编织者’前往下一个碎片点——生态维持模块所在的‘青灵废墟’。那里是青灵文明的祖地，也是蕨的故乡。”
顾尘看向蕨。
少女握紧了手中的母树之心碎片，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下一站，回家。
但家，可能已经变成了最危险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