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
这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雄城,此刻却被一股死气沉沉的恐慌死死扼住喉咙。
关宁铁骑,这支曾让后金鞑子闻风丧胆的王牌,如今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士气低迷到了冰点。营地里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兵痞,他们再看关外时,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悍勇,只剩下见了鬼一样的恐惧。
“鬼兵过境”的谣言,比瘟疫还猛,在军中疯狂蔓延,已经到了快压不住的程度。
总兵府内,吴三桂急得嘴角起了好几个大燎泡,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踱步。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求援信送上去,结果京城那边,就派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浑身上下比关外冰雪还要冷三分的女人。
“张……张大人,”
吴三桂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利落黑衣,一头惹眼银发,脸蛋漂亮得不像话,神情却冷得能冻死人的女子,脸上硬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都带了点儿颤,
“这事儿邪乎得很,关外风雪又大得能埋人,下官斗胆,还是派一队亲兵护送您……”
张春华,当今陛下面前最神秘,也最致命的那把暗刃,仅仅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空无一物,不带半点人类的情感。
就这一眼,看得吴三桂这个沙场枭雄心猛地一抽,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不必。”
张春华吐出两个字,声音清冷得像是冰块在互相摩擦。
她再没看吴三桂第二眼,甚至没在关内做任何停留,身形一闪,竟像是原地蒸发,不带起一片雪花,直接消失在了关外那片茫茫白色之中。
吴三桂呆立在城楼上,看着那道迅速融进风雪的纤细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下意识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手都有点抖。
他娘的,这压迫感谁懂啊!
这女人比关外的鬼兵还瘆人!
……
风雪呼啸,天地一色。
张春华的速度快到离谱,恶劣天气对她而言不存在。她在没过脚踝的雪地上几个起落,人就已经在百丈开外,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仿佛刚刚站在那里的只是个幻影。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抵达了那片诡异的死亡之地。
即便是见惯了尸山血海、杀人如麻的张春华,在看到眼前这幅地狱绘图时,冰蓝色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百人百骑,依然维持着行军队列。
战马昂首,骑士挺胸。
所有的人和马,都变成了一具具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干尸,一层灰败的皮肤紧紧地、诡异地贴在骨架上。
他们脸上那极度惊恐扭曲的表情,被严寒完美封存,在无声地嘶吼着临死前所遭遇的、无法言喻的恐怖。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了甜腻与腥臭的怪味。
张春华没有像吴三桂那些蠢兵一样,去检查什么尸体伤口,她知道那纯属浪费时间。
她缓缓阖上双眼,屏蔽了最会骗人的视觉。
对她而言,真正的线索,从来都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她将自己那凝如实质的杀气,化作无数根无形的冰冷触须,朝着整片死亡之地寸寸蔓延、感知。
用死亡,去寻找死亡。
这活儿她熟,简直专业对口。
很快,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雕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她“看”到了。
这片死亡禁区里,绝大部分区域的“死亡气息”都是均匀混乱的,那是百名士卒和战马生命被榨干后逸散出的能量残渣。
但,只有一个点,那里的气息,凝聚得如同一块墨玉,精纯、恶毒,充满了主动的怨念!
就像一滴浓墨滴进了清水,再怎么扩散,本质依旧是污秽。
倏地,张春华猛然睁眼,冰蓝色眸光一凝,如两道利剑,死死钉在了不远处一座半塌的古代烽火台上!
找到了!
她的身影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已如鬼魅般贴在了烽火台的阴影里,没发出半点声响。
那股子邪恶气息的源头,就在这烽火台内部。
她像只没有骨头的狸猫,在残破的墙体上无声游走,冰冷的手指在每一块砖石上轻轻敲击、触摸,感受着最细微的差别。
终于,在一处被藤蔓和积雪覆盖的隐蔽石缝后,她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
就是这儿。
她没用蛮力,袖中滑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顺着石缝探入,指尖轻轻一挑。
“咔哒。”
一声微响,那块看似天衣无缝的墙砖,竟被她完整地取了下来。
墙砖后,是一个被掏空的凹槽。
凹槽底部,铺着一层干涸发黑的血垢。
血垢之上,静静躺着一件物事——一件让张春华都感到头皮发麻的东西。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诡异图腾。
主体,是五根风干发黄的人类指骨,扭曲成一个爪形,仿佛要活过来抓住什么。
五根指骨的中央,死死缠绕着一缕还带着鲜活血色的诡异长发!
整个图腾散发着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怨念和血腥,无数冤魂被禁锢其中,日夜哀嚎。
张春华伸出手,准备将其拿起。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图腾的瞬间!
一股混杂着癫狂、绝望与无尽怨毒的精神冲击,宛如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神魂深处!
无数扭曲的面孔,无数凄厉的惨叫,还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
噗!
饶是张春华这等钢铁心志,也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纸!
但这,也就一瞬间的事!
她眼中寒芒爆闪,自身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杀意轰然爆发,竟比那股邪祟幻象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硬生生将其反向碾碎!
直接杀疯了!
她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块冰蚕丝织就的特制白布,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诡异图腾包裹起来。
白布刚碰到图腾,便发出“滋滋”的轻烟,如同滚油泼在雪上。
张春华握着手中这个不断散发着恶意与冰寒的“证物”,冰蓝色的眼眸穿透风雪,遥遥望向北方深处。
找到了……
那个敢于挑衅她主公的线头。
很好。
揪住线头,把背后的人连着肠子肚子一起拽出来……
然后,一寸寸碾碎。
这活儿,她最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