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19日，黎明时分。
一架隶属科伦的Rq-4“全球鹰”高空长航时无人机，如同幽灵般在卡莫纳北方政府控制区的上空徘徊。
它的合成孔径雷达（SAR）和光电\/红外（Eo\/IR）传感器，正对缓冲区北部边缘进行例行扫描。
突然，操作员在监控屏幕上捕捉到了异常。
在瓜雅泊地区以北约二十公里的北方军控制区内，一条原本用于林业运输的土路上，出现了大规模机械化部队的移动迹象。热成像信号密集而清晰，轮廓特征明确。
“发现大规模地面部队调动！”操作员立刻报告，“坐标区域……确认是北方军控制区。目标数量……超过三十个热源，包括履带式和轮式车辆。”
图像被放大，细节逐渐清晰：t-72b3主战坦克的轮廓，2S19“姆斯塔河-S”152毫米自行榴弹炮的炮管，bmp-2步兵战车的楔形车首，以及大量乌拉尔卡车的车队。
部队以战斗队形展开，正沿着土路向南，朝着缓冲区方向缓慢但坚定地推进。
“立即标注所有目标类型和数量，计算行进速度和方向！”值班军官命令道。
几分钟后，一份初步评估报告生成：
部队规模： 估计为一个加强营级战斗群（btG），约800-1000人。
装备组成： 确认t-72b3主战坦克至少8辆；2S19自行榴弹炮6门；bmp-2步兵战车12-15辆；btR-80\/82A装甲运兵车约20辆；乌拉尔卡车及后勤车辆超过30辆。
部队标识： 车辆涂装显示为北方军第三军团第2合成营。该部队是北方军中为数不多的、参照特维拉军队“营级战术群”（btG）概念组建的试验性精锐单位，装备相对精良，官兵训练水平在北方军中属于第一梯队。
行进方向： 正南，直指瓜雅泊地区。
这份报告通过数据链，几乎同时出现在科伦战区司令部、南方政府首都、特维拉驻北方政府联络处，以及通过安全局的特殊渠道获取情报的埃尔米拉中央委员会的桌面上。
卡莫纳战区司令部。
斯坦斯菲尔德中将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部队番号和行进路线，眉头紧锁。第2合成营……这是北方军真正的精锐，是阿塔斯手里最硬的几张牌之一。他们突然南下，目标绝不可能是“恢复秩序”或者“搜救失踪人员”那么简单。
“阿塔斯想干什么？趁火打劫？还是……想试探我们的反应底线，甚至直接挑战我们在缓冲区的利益？”斯坦斯菲尔德沉吟着。
“将军，南方政府发来紧急照会，强烈谴责北方军‘公然违反停火协议，进行大规模军事挑衅’，要求我们立即采取行动予以制止。”参谋报告。
“采取行动？”斯坦斯菲尔德冷笑，“怎么行动？派我们的飞机去轰炸北方军？告诉南方政府，我们会密切关注，并通过外交渠道向北方政府施压。命令南方军前线部队，加强警戒，但没有我的命令，严禁向该区域开火，避免被卷入或成为借口。”
他需要评估。阿塔斯此举，是个人冒险，还是得到了特维拉的默许甚至支持？特维拉是想借此敲打科伦和工人党，还是想彻底改变缓冲区力量平衡？
南方政府首都。
总统府内一片慌乱。第2合成营的出现，比之前工人党的报复炮击更让南方政府高层感到恐惧。
那是成建制的、装备重武器的正规军精锐，一旦越过边界，南方军在瓜雅泊地区那些刚遭重创、士气低落的部队，根本无力抵挡。
“科伦人呢？他们不是说会保护我们吗？为什么北方军的坦克都开过来了，他们的飞机还不出现？！”总统在办公室里焦急地踱步。
秘书长米洛舍维奇面色凝重：“科伦方面表示正在‘密切关注’和‘外交施压’，但明确表示不会直接军事介入，以免‘局势升级’。他们要求我们‘保持克制’，‘避免挑衅’。”
“克制？！再克制下去，北边的坦克就要开到我们首都门口了！”总统几乎要咆哮起来，但他知道，愤怒改变不了现实。
没有科伦的空中支援和直接军事支持，南方政府军单独面对北方军的精锐合成营，胜算渺茫。
“命令瓜雅泊地区所有部队，后撤至第二道防线，依托预设工事进行防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主动出击。”总统最终无奈地下令，这等于默认放弃了缓冲区东北部的大片区域。耻辱，但总比被全歼强。
特维拉，莫斯科，总参谋部。
负责卡莫纳事务的将军接到了驻北方政府武官的加密电报。他眉头紧皱，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更高层。
“阿塔斯这个蠢货！他想干什么？未经批准，擅自调动第2合成营南下？他想引发全面冲突吗？”将军怒道。
“据报告，阿塔斯声称是为了‘应对南方政府及其叛军盟友的持续挑衅，保护北方边境安全，并恢复缓冲区秩序’。他请求我们提供‘必要的情报支持和战略保障’。”参谋念着电文。
“战略保障？他做梦！”将军拍案而起，“立刻以最高级别电告阿塔斯和北方政府总理：第2合成营必须立即停止前进，退回原驻防区域！任何未经协调的、可能导致与科伦直接对抗或引发地区大战的军事行动，特维拉联邦概不负责，且将立即停止一切军事和经济援助！措辞要严厉！同时，通知我们在北方政府内部的其他渠道，向总理施压，必须管住阿塔斯这条疯狗！”
特维拉的愤怒是真实的。他们支持北方政府对抗科伦的代理人南方政府，但绝不想被拖入一场由北方政府主动挑起的、可能失控的局部战争。尤其是在当前国际形势下，与科伦发生直接军事冲突不符合特维拉的核心利益。
阿塔斯的擅自行动，打乱了特维拉在卡莫纳的“可控对抗”策略，甚至可能迫使特维拉在工人党和北方政府之间做出选择，而后者目前看起来更像一个鲁莽的麻烦制造者。
埃尔米拉，中央委员会指挥部。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地图上，那个代表第2合成营的红色箭头，如同一把滴血的匕首，正悬在埃尔米拉东北方向。
“第2合成营……t-72b3，2S19，完整的合成化编制……”阿贾克斯盯着情报摘要，眼神锐利，“阿塔斯把他看家的老本都掏出来了。这不是试探，这是准备大打出手。”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朴柴犬问，“直接攻击我们？还是扫清瓜雅泊地区的南方军残部，建立前进基地，然后威胁我们侧翼？”
“都有可能。”狙子分析道，“如果是前者，他们需要穿越更复杂的缓冲区纵深，直接面对我们的防御体系。如果是后者，他们可以先清理相对脆弱的南方军，占领瓜雅泊，获得一个稳固的出发阵地和补给点，再从那个方向向我们施压。无论哪种，对我们都是巨大的威胁。”
鲁本王补充了最新情报：“特维拉已经向北方政府发出了措辞极其严厉的警告，要求第2合成营立即撤回。北方政府总理方面似乎也在试图约束阿塔斯，但目前效果不明。第2合成营仍在继续南下，速度不快，但很坚决。”
雷诺伊尔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地图上瓜雅泊和埃尔米拉之间比划着距离。大约六十公里。对于机械化部队来说，这不算远。
他想起了玛利亚早上带来的、麦威尔在昏睡中的几句断续呓语：“……重锤……要来了……不能硬碰……要找……锤柄……”
当时他不甚理解，现在看来，麦威尔那残存的、对危险的直觉再次应验了。第2合成营就是那柄“重锤”。而“不能硬碰”、“要找锤柄”，则指明了应对思路。
“各位，”雷诺伊尔抬起头，声音沉稳而坚决，“阿塔斯派出了他的王牌，这是一次严重的危机，但也可能是一次机会。如果应对得当，我们不仅能化解威胁，还可能沉重打击北方军的气焰，甚至……让特维拉重新审视谁才是更可靠、更值得支持的盟友。”
他走到地图前，开始部署。
“第一，示警与威慑。 立即以卡莫纳工人党中央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向北方政府发出最严厉的公开警告：第2合成营必须立即停止前进并撤回！任何踏入埃尔米拉控制区或对其构成直接军事威胁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战争行为，工人党武装将动用一切手段予以毁灭性打击！措辞要强硬，不留余地。同时，通过特维拉渠道，非正式地传达我们‘不愿与北方政府全面开战，但绝不畏惧任何挑战’的立场。”
“第二，军事准备。 命令第四装甲旅，所有单位进入最高战备状态。t-80bVm和t-72b3坦克营前出至东北部预设防御阵地，但不越过我方实际控制线。炮兵部队，特别是装备有‘红土地’激光制导炮弹的2S3单位，做好对远距离装甲目标的打击准备。防空部队严密监视北方空域，防范可能的空中突击或侦察。”
雷诺伊尔的目光看向狙子：“第三，特种破袭与情报。 强侦连全体出动，以小组为单位，秘密向第2合成营行进路线两侧渗透。任务：实时监控其动向、队形、弱点；评估其指挥、后勤节点；寻找伏击其先头侦察分队或落单车辆的机会；必要时，引导我方远程火力进行精准打击。但记住，除非万不得已或对方首先开火，避免正面交火。你们的任务是‘迟滞’、‘骚扰’和‘制造麻烦’，不是‘决战’。”
“第四，外交舆论。 朴柴犬，你负责。立刻联系迪克文森的凯瑟琳·林，向她‘透露’北方军精锐大举南下的消息，以及可能引发的全面冲突对‘地区商业环境’的毁灭性影响。通过她的网络，将消息扩散出去，给北方政府施加国际舆论压力。同时，整理第2合成营南下的证据，通过我们的宣传渠道，揭露阿塔斯的战争冒险行径，争取缓冲区民众和国际社会的同情。”
“第五，内部动员与生产。 ”雷诺伊尔看向与会的平民代表和后勤军官，“所有军工生产单位，进入三班倒，全力保障弹药，尤其是反坦克弹药和防空弹药的供应。民兵部队加强巡逻和要点守卫。向全体军民通报当前严峻形势，强调我们扞卫家园的决心，同时要求保持冷静和纪律。”
部署完毕，雷诺伊尔环视众人：“这是一场硬仗，可能比面对科伦的代理人更凶险，因为这是两支风格相近、知根知底的部队之间的较量。阿塔斯想用他的重锤砸碎我们，那我们就让他看看，埃尔米拉不是鸡蛋，而是裹着钢刺的铁砧！散会，立即行动！”
命令下达后，埃尔米拉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第四装甲旅的驻地，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坑道。
t-80bVm主战坦克的燃气轮机发出特有的尖锐啸音，t-72b3的柴油机喷出黑烟。车组人员最后一次检查弹药、油料、观瞄设备。
这些钢铁巨兽缓缓驶出隐蔽洞库，在夜色的掩护下，沿着复杂的内部通道，向东北方向的预设前沿阵地移动。
这些阵地通常依托山体反斜面或经过加固的废弃矿洞出口构筑，既能提供防护，又能保证良好的射击视野。
与此同时，强侦连的数十个小组，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埃尔米拉。他们乘坐加装了消音器的btR-82A或徒步，利用对地形的极端熟悉，避开可能被侦察的路径，向第2合成营预计的进军区域迂回渗透。
“hero26”小队再次领受重任，他们的目标是尽可能靠近第2合成营的主力纵队，进行抵近侦察。
“记住，”狙子在出发前叮嘱，“你们的眼睛比你们的枪更重要。我要知道他们坦克的型号细节、炮兵的跟随距离、指挥车的位置、防空阵地的配置、步兵的警戒状态，以及……他们有没有携带特殊的工程或电子战设备。保持绝对静默，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不准开火。”
“明白。” “hero26”沉声应道。
夜色中，这支四人小组如同幽灵般在丘陵和灌木丛中穿行。
他们装备了最好的夜视仪和热成像仪，以及用于远距离观测的高倍率镜头和激光测距仪。
瓜雅泊地区以北，北方军控制区边缘。
第2合成营的行军纵队在夜幕下蜿蜒前行。
打头的是由两辆bmp-2和一辆btR-82A组成的侦察分队，车灯用布罩遮蔽，只透出微弱的光线。随后是坦克连的t-72b3，沉重的履带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自行火炮连的2S19跟在后面，再后面是装甲运兵车和庞大的卡车后勤车队。
部队保持着基本的行军警戒，但没有展开战斗队形，显然他们认为在己方控制区内是相对安全的。
但他们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hero26”小队潜伏在距离公路约八百米的一处山坡灌木丛后。夜视仪中，车队的热源信号清晰可见。
“确认，t-72b3，八辆，编号可见……2S19，六门，间隔约五十米……bmp-2，数量十二……指挥车，疑似基于btR-80改装，位于车队中段偏前，天线密集……发现伴随的‘通古斯卡’弹炮合一防空车两辆，位于车队两侧……未发现明显的电子战车辆或大规模工程装备。” “鲸鱼”通过观测镜低声报告，一旁的“小黄鸡”快速记录着坐标和特征。
“多喝氧化氢”则用热成像仪扫描着车队前后的步兵警戒情况。
“外围徒步巡逻队稀疏，主要依赖车载观察。队形保持尚可，但夜间行军，整体警惕性似乎一般。”
“hero26”将观察到的信息，通过背负式加密电台，以猝发模式发送回后方。信息极其简略，但包含了关键数据和评估。
类似的侦察报告，从其他强侦连小组的位置陆续传回。
一张关于第2合成营兵力、装备、队形和弱点的实时动态图，在埃尔米拉指挥部逐渐清晰起来。
9月20日，清晨。
卡莫纳工人党的公开警告，通过无线电广播和传单，在缓冲区北部和北方军控制区边缘扩散开来。
措辞之强硬，前所未有：
“……北方政府军第2合成营的冒险进军，是对卡莫纳和平与稳定的公然挑衅，是对工人党武装和埃尔米拉人民的直接战争威胁！我们严正警告阿塔斯及其背后的唆使者：立即停止前进！任何踏入我方红线一步的企图，都将招致最坚决、最彻底的反击！我们拥有扞卫家园的钢铁意志和足够的力量，让任何侵略者付出血的代价！勿谓言之不预！”
与此同时，特维拉给北方政府的最后通牒式警告，也通过正式外交渠道送达。
总理在巨大的内外压力下，终于对阿塔斯下达了死命令：第2合成营必须在今日中午12时前停止前进，并在24小时内返回原驻地！否则，一切后果自负，特维拉将切断援助并追究其个人责任！
阿塔斯在自己的指挥部里暴跳如雷，特维拉的背弃、总理的软弱、工人党的嚣张，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但他并非完全失去理智。
特维拉切断援助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没有特维拉的零件、油料和技术支持，他的精锐部队战斗力将大打折扣。而且，继续前进，意味着要独自面对工人党严阵以待的第四装甲旅和未知的特种袭扰。
上午10时左右，第2合成营的先头部队在距离瓜雅泊地区约五公里的一处无名高地停了下来。后续部队依次停下，就地展开防御队形，但没有继续前进，也没有立即后撤的迹象。
他们停了下来。距离工人党划定的“红线”（埃尔米拉控制区外缘）还有大约十五公里。
僵持形成了。
第2合成营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蹲踞在缓冲区边缘，虎视眈眈。
埃尔米拉的第四装甲旅则在防线后沉默地亮出了獠牙。双方最近的前沿观察哨，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甚至能用望远镜看到对方车辆扬起的尘土。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爆一场惨烈的机械化部队对决。
南方政府在远处胆战心惊地观望。科伦的侦察机在更高的空域盘旋，收集着数据。特维拉紧张地关注着事态发展，通过多条渠道向双方施加“冷静”和“克制”的压力。
而强侦连的战士们，依旧潜伏在距离北方军车队不远的阴影中，像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或者……等待着那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撤退命令。
黎明前的黑暗中，麦威尔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仿佛感应到了远方那令人窒息的肃杀。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快速转动，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几个破碎的词语：“……老虎……蹲着……比扑上来……更吓人……要让它……自己退……或者……打它的……眼睛……”
玛利亚守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记录下这些梦呓。她知道，远方的对峙，和病房内这场无声的战争，同样关乎着埃尔米拉的命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中午12点的最后期限，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