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良施礼离去的身影,顾念一忍不住对萧何感慨:
“子房先生真是……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到最好。有他帮忙,咱们把握又大了几分。”
“张子房之才,确如先生所言,经天纬地。”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忙碌。
顾念一回到少府衙门,还没坐定,就有属吏来报,说是相里勤和相夫寅联袂来访。
“快请!”顾念一揉了揉眉心,打起精神。
这两位一起来,多半是为了军工量产和新装备研发的事情,估计也是来“要钱要人要资源”的。
果然,相里勤和相夫寅进来后,行礼寒暄完毕,便直奔主题。
北疆之战证明了新式装备的价值,陛下也有了明确旨意要扩大生产。
但扩大生产需要更多的熟练工匠、优质原料、还有场地……
顾念一听着他们一条条陈述需求,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是高兴的。
【忙,都忙,忙点好,忙点好啊,这说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前走。】
她一边认真记录两位大佬的需求,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
次日午后,大秦皇家学院藏书阁。
顾念一、萧何、张良三人围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旁。
案上铺开着数卷写满字迹的纸张,分别是《军功酬赏旧例汇编》《关中及关东郡县田亩垦殖与占有》《大秦官造及钱庄岁入预估》,以及几张空白纸张。
没有寒暄,三人直接进入了正题。
萧何将一份整理好的清单推至中间:“根据昨日朝会议定,陛下命我等草拟《军功酬赏新例》。
首要之务,是厘清旧例赏格,并与顾先生所提诸般新赏途径,逐一对应、折算、配比。”
“旧制以斩首、先登、破阵等军功定爵,自公士至彻侯,共二十等。每晋爵位,赐田宅、仆役、庶子等。
然如今,高爵者赏田尚可勉强兑付,低爵者积压甚众,且所赐之田多在边远贫瘠之地,价值大打折扣。”
张良接口道:“故顾少府‘多元赏功’之策,正当其时。然如何‘多元’,如何‘折算’,需有章法。良以为,可分‘立赏’与‘常赏’。”
“立赏?常赏?”顾念一看向张良。
“正是。”
张良执笔,在空白纸上写下几个词。
“‘立赏’者,乃将士立功当时,朝廷即刻兑现之赏赐,宜以钱帛、实物、短期殊荣为主,立竿见影,振奋军心。”
“‘常赏’者,乃立功之后,长久享有的优待与收益。”
萧何立刻明白了张良的思路,补充道:
“可包括先生所言‘分红权’、入学院、就医、经商之便利,以及‘技术赋能’之优先配额、‘未来资源许诺’之权益凭证。
此部分赏赐,见效虽缓,但细水长流,且能将功臣之利与国运深度捆绑。”
“妙!”
顾念一兴奋击掌。
“立赏满足眼前,常赏着眼长远!而且,不同爵位、不同功劳,立赏与常赏的比例可以调整。
比如,斩首一级的公士,可能更想要现钱和一块好田,而统军大胜的将军,或许更看重的更长远,子孙后代的前途发展。”
三人越讨论,思路越清晰。
加上顾念一带来的超越时代的思路框架,竟配合的异常默契。
他们初步拟定了一个原则:低等军功,立赏比例较高,常赏比例较低,中等军功,立赏与常赏并重。
高等军功及统帅之功,则大幅提高常赏比例,尤其是“未来资源许诺”和高级别的技术、商业特权。
萧何指着另一份纸张:“少府与墨家、农家可列出清单,譬如新式曲辕犁、耧车、优质粮种、畜种,乃至未来可能推广的提水器械、加工工具等。
按功勋等级,给予优先购买、优惠价格、甚至定额配给的权限。此部分,可与‘常赏’中的‘便利’项结合。”
“而许诺一事,”
张良沉吟道:“此乃虚悬之利,然亦是远大之望。需有凭信。或可由少府计司设计一种特制‘功勋契券’。
载明持有者对未来某类资源享有之权益份额或优先认购权。契券本身可交易、可继承,但最终兑现,需待朝廷真正取得该资源后方可。
如此,既示朝廷之信,亦不加重当下负担。”
顾念一听着,心中暗赞。
张良果然厉害,连“期货”、“权益凭证”的雏形都想出来了。
三人又就如何抑制非军功的土地兼并讨论了许久。
张良提出了“渐进限田”与“赎买转化”的思路。
“此策温和,不易激起剧烈反抗。”萧何评价道,“然需国库有充足钱帛,或官营产业有足够吸引力。”
“所以‘大秦官造’和钱庄必须做好,必须赚钱。”
“有了稳定的财源和优质的投资标的,这些‘非土地’的赏赐和赎买手段才有底气。这是个连环套,一环扣一环。”
商讨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初步框架和许多关键原则得以确定。
萧何负责将这些讨论整理成详细的草案条目,张良则对一些可能遇到的阻力与对策,撰写补充说明。
顾念一负责与少府计司、墨家、农家等沟通,敲定“技术赋能”清单和“未来权益”的初步设计。
离开藏书阁时,日已西斜。
顾念一伸了个懒腰,感觉脑子被各种条款、比例、折算弄的有点晕。
“有二位鼎力相助,此事成矣大半!”她由衷地说。
萧何谦逊道:“全赖先生指明方向,子房兄洞察入微,何不过略尽整理之责。”
张良则望着学院中匆匆来往的学子身影,以及远处工学院方向隐约传来的器械敲打声,轻声道:“能参与此等塑画未来之事,良之幸也。”
三人相视一笑,各自散去忙碌。
“定东号”离开渭水,进入大河,再顺流东下入海,已近一月。
凭借墨家精心打造的水密隔舱、坚固龙骨和改良舵橹,这艘巨舟在近海航行中表现出了超越时代的稳定性。
船上的人也逐渐适应了海上生活。
按照顾念一提供的简化海图和《航海指南摘要》,船队大致沿着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航行,同时尝试利用改良指南针定位。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沿海的渔村和小部落,有友善交换的,也有试图袭击反被船上强弩惊走的。
韩信严格执行着顾念一“非必要不冲突,重点在探索与记录”的指示。
但该亮肌肉时也毫不含糊,船队威名渐渐在沿海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