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奔来，满脸是汗，衣衫被树枝划破多处。他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回来了！我看见光门了！真的有桥！银色的！横在天上！”
街上跪着的人群全都愣住。柯小凡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光未散。他望着那少年，嘴角一扬：“去吧。”
少年喘着气点头，转身往回跑。柯小凡抬脚随众人一块前往，众女互看一眼，也快步追去。叶灵珑走在最后，回头扫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众人，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山谷入口。
一座银色长桥从虚空垂落，桥身流转符文，散发着淡淡光芒。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清新，仿佛雨后山林，又似晨曦初照。
“就是这里！”少年指着桥头，“我带着隔壁王婶一家来的，他们亲眼看见桥下有水流，水里还有鱼！”
陈浅宁上前一步，伸手探向桥面。指尖刚触到光幕，一股温和的能量便顺着经络流入体内，令她微微一震。
“不是幻象。”她回头道，“是真的通道。”
游以初蹲下身，拾起一块小石子扔向桥底。石子穿过光幕，消失不见。几秒后，远处传来落水声。
“通的。”她说，“下面有空间。”
白玉霜冷笑一声，径直走上前，一脚踩上桥面。身体没有穿透，而是稳稳立于光幕之上。她来回走了几步，扭头道：“结实得很，比石头还硬。”
人群开始骚动。
最初围堵柯小凡的疤面壮汉躲在树后，死死盯着那座桥，嘴唇发抖。他不敢上前，也不愿离开，只是紧紧攥着拳头。
柯小凡站在桥前，不再言语。他只是每日清晨在此伫立片刻，让那道银光浮现一次——唯有心念坚定者可见。
第一天，来了三人：一位病儿的母亲抱着孩子，还有一位断腿的老汉拄着拐杖。他们走到桥前，犹豫良久，最终母亲咬牙迈出第一步。光桥轻轻颤动，将她托起，送入虚影之中。
第二天，两人归来。母亲怀中的孩子脸色红润，老汉已能自行行走。他们说里面有人接待，屋子干净，饭能吃饱，水甜如蜜。
第三天，十人前来。第四天，三十人。第五天，上百人站在山谷外张望。
第七天，柯小凡未再现身。但银光依旧升起。
有人开始自发朝这边走。
第十天，山谷入口挤满了人。
面黄肌瘦的男人背着行李，女人抱着发烧的孩子，老人拄着拐杖，小孩赤脚拎着破布包。他们不吵不闹，只是静静站着，望着那座桥。
叶灵珑立于高台，俯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低声问道：“你真打算收下所有人？”
柯小凡盘坐于地，闭目凝神。他正与鸿蒙世界沟通。识海中，一道古老的声音响起：
“聚众生灵，乃养道基。”
他睁眼一笑：“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死在外面。”
叶灵珑皱眉：“可这些人……什么都不会，连修炼的根骨都没有。”
“谁说要他们修炼了？”柯小凡站起身，拍了拍裤脚，“我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有手有脚，能吃饭，能干活，能生孩子。这就够了。”
他望向人群，声音低沉：“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只想活下去。这种人，最踏实。”
叶灵珑沉默片刻，忽然摇头：“你变了。”
“怎么又来这句？”柯小凡笑，“我老婆们都这么说。”
“之前你救人，是顺手。”她说，“现在你是真心想管。”
柯小凡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天，银桥静静悬垂，宛如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他知道，这一趟，不能再一个人走了。
第十三天，众女开始分头行动。
陈浅宁去了东村，为一名咳血的妇人把脉，开出药方。妇人的儿子跪地磕头，她却扶也不扶，只说一句：“别谢我，谢你自己敢来。”
游以初在西岭助一位难产的产妇接生，婴儿落地时啼哭清亮。全村人都围在外头，她擦着手走出来，淡淡道：“活了，母子平安。明天跟我走，里面有大夫。”
白玉霜直接搬来一块千斤巨石堵住村口，对一群欺凌孤儿的混混道：“谁再动手，我就打断谁的腿。”无人敢动。
洛梦宣教几个孩子识字，用树枝在地上写下“饭”“屋”“安”。一个小女孩指着“安”字问：“这个字，是不是就能不去饿肚子了？”她点头：“只要你敢来。”
十五天后，山谷入口已聚集数千人。
他们不再是乌合之众。有人自发组织排队，有人照料病弱，青壮年主动维持秩序。孩子们不再哭闹，而是安静等待。
一位老妇抱着孙儿，颤巍巍走到桥前。她回头看了眼破败的村庄，泪水滑落。
“走吧。”她说，“咱们去吃顿饱饭。”
她迈出第一步。
光桥轻颤，将她温柔托起，送入虚影之中。
第二人跟上。第三人。第四人。
人流如溪汇江，静静步入新生之门。
叶灵珑登上高台，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愿随者，请踏上光桥。一步即定缘，永不回头。”
无人言语。
唯有脚步声，轻轻响起。
柯小凡立于桥头，看着一个个身影走过。他不再说话，只是偶尔点头，或悄然抬手，为那些走不动的人添一道浮力。
一名瘦弱男子背着瘫痪的父亲，走得极慢。行至桥中央，双腿一软，几乎跪倒。柯小凡指尖轻弹，一道柔光托住二人，缓缓前行。
男子回头，嘴唇颤抖：“谢谢……”
柯小凡摆摆手：“不用谢我。谢你自己敢来。”
队伍不断向前。
曾阻拦他们的疤面壮汉混在人群中，低头不敢看桥。妻子拉着他的袖子：“我们……也去吗？”
他咬牙不语。
妻子哭了：“孩子都快饿死了，你还犟什么？他说有饭吃，有屋住，有药治病……我们还能去哪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粗糙、开裂、满是老茧。
良久，他抬起头，望向那座银桥。
然后，迈出了第一步。
柯小凡看见了。他没有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他知道，有些人嘴硬，心里早就软了。
夜幕降临。
山谷入口仍有数百人等候。他们不再慌乱，而是安静坐着，等前面的人走完。
陈浅宁走过来，靠在他肩上：“累了？”
“不累。”他说，“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以后呢？”
“以后？”他仰望天空，“以后他们自己建家，自己种地，自己教孩子写字。我不用管那么多。”
她笑：“你嘴上说不管，刚才还给那个背爹的儿子加了点力。”
“被你发现了。”他挠头，“小事儿，别提。”
游以初走来，递过水囊：“今天走了八百多人。后面还有几千。”
“慢慢来。”他说，“只要他们愿意走，桥就不会断。”
白玉霜站在不远处，忽然开口：“有个老头不肯来，说这是骗人的。”
“让他待着。”柯小凡笑，“等他孙子病好了，他自己会爬过来。”
众女轻笑。
叶灵珑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柯小凡，像一把出鞘的刀，快、准、狠。
如今的他，像一座山，不动，却让人安心。
她走上前，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柯小凡望向桥的尽头，那里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混沌微光。
银桥猛然一震，光芒大盛。
“接下来——”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的世界，容得下每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第一位老妇抱着孙儿，颤巍巍迈出第一步。光桥轻颤，将其温柔托起，送入虚影之中。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人流如溪汇江，静静步入新生之门。
柯小凡睁眼，望着络绎不绝的人流，眼中豪情翻涌。
他低语：“从此刻起，你们不再是弃民。”
山谷外，最后一缕夕阳落在桥面，折射出金色的光。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松开妈妈的手，独自走向桥头。她仰头望着那道银光，小声问：“叔叔，这里面，真的有糖吗？”
柯小凡蹲下身，从鸿蒙储物空间意念取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她手里。
“不止有糖。”他说，“还有新家，新名字，新人生。”
小女孩攥紧糖果，用力点头，迈步走上光桥。
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光幕之中。
柯小凡站起身，望着桥的尽头。
他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