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看着新郎鬼激动得发颤的模样,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她还在。张晚娘,你的新娘子,她也在这里,和你一样,等着一个了结。”
随着这句话落下,新郎鬼脸上那抹暴虐的笑容骤然凝固,随即一点点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茫然与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太多话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过了许久,他才咧开嘴,露出一抹极浅、却真实无比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狰狞,只剩下纯粹的释然,仿佛压在心头近百年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了一角。
“她……还在?”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丝颤抖,“我以为……以为她早就魂飞魄散了……那年井里的水那么冷,她那么怕疼……”
原来,他一直以为张晚娘早已不在这世间。那场爆炸后,他化作孤魂,守着这片残破的宅院,日复一日地看着井水泛着幽光,却从未感应到一丝属于她的气息。他以为是自己的执念太深,才会被困在这里,却没想过,她也在用另一种方式,等着他。
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苏九璃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显然是担心林野,悄悄跟了过来。她看着新郎鬼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她一直在等你。等你那句没说出口的承诺,等你回来,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这话像是一根针,猛地刺中了新郎鬼最敏感的神经。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一下将头扭向苏九璃——那脖颈转动的角度极其诡异,硬生生扭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对着林野,脸却正对着门口的苏九璃。半歪着的头上,那双原本就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眼眸此刻瞪得滚圆,瞳孔里翻涌着浓稠的怨毒,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承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拿着枪冲回来的时候,只看到那口井,只闻到她的血味!你告诉我承诺?!”
林野心头一紧,刚想上前,新郎鬼却猛地转过身,速度快得像一道黑影,泛着青白的手瞬间掐住了林野的脖子!那力道大得惊人,指节深陷进皮肉里,林野甚至能听到自己颈椎骨发出的“咯吱”声,呼吸瞬间被阻断,眼前开始发黑。
“现在的你,能保护她吗?”新郎鬼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纯黑的瞳孔里翻涌着疯狂的火焰,“你连自己都护不住,断了一条胳膊,满身是伤,凭什么说要帮我们完成冥婚?”
他的指甲越掐越紧,林野的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而且,如果你杀死了我,你的愿望就没法实现了。”新郎鬼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没有我,这场冥婚永远完不成,你们这些诡客,都得死在这里,陪着我们!”
林野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他——他们的任务确实是帮助完成冥婚,杀了新郎鬼,等于自断生路。可对方显然被怨念冲昏了头,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来帮忙的。
新郎鬼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得像个破旧的风箱。他身上那股暴虐且冰冷的气息骤然暴涨,宛如一场黑色的风暴,瞬间笼罩了这个漆黑的小房间。空气中的温度骤降,墙壁上渗出细密的水珠,混杂着墙灰,顺着墙角缓缓流下,像在无声地哭泣。
窗台上的煤油灯被这股气息冲击着,火苗剧烈地忽明忽灭,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状,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拉扯、撕咬。
苏九璃急得浑身发抖,想冲上去却又不敢——她能感觉到新郎鬼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彻底失控,到时候林野就危险了。她只能死死攥着墨斗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寻找着机会。
林野的意识在缺氧中渐渐模糊,脖颈处传来刺骨的疼痛。他能感觉到,新郎鬼的指尖带着一种腐蚀性的寒气,接触到皮肤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麻、溃烂。当新郎鬼终于松开手时,林野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脖颈上留下一圈深黑色的手指印,印子周围的皮肤已经隐隐溃烂,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看上去十分骇人。
“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却在抬起头时,突然对着新郎鬼诡异的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看得新郎鬼莫名的心慌。
“而且,”林野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字字清晰,“你现在作为鬼魂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
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新郎鬼的怒火。他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被人戳中了最深的秘密。
房间里的风暴骤然平息,只剩下煤油灯微弱的摇曳声。林野扶着墙缓缓站起身,脖颈上的黑色指印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却丝毫没有影响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到了关键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