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的指尖亮了。
那点光一开始很弱，像快灭的蜡烛，摇摇晃晃。但它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亮，在她手指上聚集。光芒从食指慢慢爬到手腕，皮肤下出现金色的纹路，像是古老的符号被唤醒。那些纹路会动，顺着血脉走，把断裂的地方一点点接上。
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不再是黑色，而是带着淡淡的光，像天快亮时的天空。她看着前方——那个之前倒在地上、快要不行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不再发抖，背挺得直直的，虽然样子狼狈，但不再任人欺负。
叶凌轩感觉到了不对。
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血丝，但眼神清楚了一些。他死死盯着云绮月，喉咙动了动。这不是灵力恢复，也不是突破的迹象。这是一种更深的变化，好像她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那种感觉，就像干了千年的井，突然冒出了水，清冷又深沉。
柳萱儿靠在断墙边，手还留着守心诀的余温。她看着云绮月，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没说话。但她肩膀松了下来，像是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她知道，这个人，真的站起来了。
首领抬起了手。
黑符在他手臂上翻滚，像很多蛇缠在一起，最后变成一个扭曲的图案。那图案不像眼睛也不像嘴，边缘不断裂开又合上，每次裂开都冒出黑雾，像在呼吸，在吸周围的脏东西。裂缝里，十几个模糊的人影站起来，弯着腰，空洞的眼睛盯着中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只为看这一战结束。
风停了。
不是自然停下，是被人强行压住的。空气像铁一样僵硬，连灰尘都浮在半空不动。就在这个时候，云绮月站了起来。
她左肩还在流血，血浸透衣服，顺着胳膊滴到地上，砸出一个个红点。她没去擦，也没皱眉，就那么站着，好像感觉不到疼。她举起右手，掌心朝上，那团光已经在她手里转成一个小漩涡，像在吸收周围残留的能量。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
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的。只依稀想起小时候祖母说过一句话：“你流的血，不是普通人的血。”那时以为是哄小孩的话，现在想想，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她不知道这力量从哪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但她知道，现在必须用它。
必须挡住这一击。
首领开口了。
声音直接震动空气，每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地面跟着抖，石头跳起来，远处的墙轰然倒塌。他说的话没人听得懂，但让人胸口闷，耳朵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让路。
他双手一合。
天上的乌云压下来，变成一只巨大的黑手，五指张开，遮住天空，朝着云绮月拍下。这一掌落下时，光都被吞了，经过的地方空间扭曲，留下一道道黑痕。
这一击，只针对她一个人。
没有别人。
云绮月没有后退。
她左手抓住右腕，用力一扭。掌心的光漩一下子变大，变成一道弧形的光墙挡在头顶。光墙刚撑起，她身体就剧痛，像有刀在骨头里来回割，经脉断裂的声音都能听见。她咬紧牙，嘴角流出血，膝盖差点跪下去，但她撑住了，双手一直举着，指尖发白。
黑手砸在光墙上。
轰！
一声巨响，气浪冲向四周，石头乱飞，墙全塌了，烟尘冲天。叶凌轩被掀翻在地，立刻翻身跪起，把剑插进土里稳住身体，额头流血，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柳萱儿撞上岩壁，背疼得厉害，嘴里也出血了，还是死死盯着前方，指甲掐进掌心。
光墙裂了。
不是碎，是一道道细纹从中间往外散，像冰面被砸后的裂痕。每多一道裂纹，云绮月的身体就抖一下，嘴里又喷出一口血。这次的血更暗，几乎发紫，带着一股腐味。
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但她没倒。
双手仍高高举着，背挺得笔直，哪怕全身都在抖，哪怕意识开始模糊，她也没放下。她抬起头，看着那只快要穿透光墙的黑手，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再来。”
说完，她闭上眼。
意识沉进身体，顺着那股热流往下找。它藏在肋骨深处，每一次跳动都和心跳一样，但更老，更深。她把手按在胸口，感受它的节奏，然后调整自己的呼吸去配合。一下，又一下。慢，但稳。像在和某个沉睡的东西对话。
忽然，那东西猛地震动。
一股滚烫的力量冲出来，冲向四肢。断裂的经脉开始连接，丹田里涌出新的能量——这不是灵力，没有属性，也没有波动，但比任何修炼来的都要纯粹。她的皮肤泛起一层光，像月光下的玉石，整个人发亮。金纹在皮下流动，渐渐连成完整的图腾，和她掌心的光漩呼应。
她睁开眼时，光墙已经重新形成。
这一次，不只是防守。
她双手分开，光墙化作无数光点，围着她旋转。每个光点都很小，但有力，彼此相连。她抬手往前一推，所有光点聚在一起，变成一道尖锐的光束，直冲那只还没收回去的黑手。
两股力量撞上。
没有爆炸，只有持续的撕裂声，像布被一点点扯开，又像冰慢慢融化。黑手开始散开，边缘一块块掉落，变成烟消失。光束也在变小，光变暗，但一直没断，像一根不肯弯的脊梁。
最后，黑手碎了。
光束还有余力，直奔首领胸口。
他抬手挡，黑色护甲一层层出现，硬接下这一击。冲击让他退了半步，脚下地面裂开，裂缝蔓延十几米。他低头看手臂，护甲上有道裂痕，冒着黑烟，像被烧过的铁。
他抬头看向云绮月。
第一次，他的表情变了。
不是生气，也不是看不起，而是惊讶。
甚至有点犹豫。
云绮月跪在地上，喘着气。她的手还在抖，掌心发烫，像刚从火里抽出来。她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也知道这种力量撑不了多久——每次用，都会伤身体，耗命。但她做到了。
她真的挡下了那一击。
叶凌轩站起来，抹掉嘴角的灰。他看着云绮月的背影，慢慢握紧剑柄。他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也知道下一波攻击会更狠。但他明白，只要她还站着，这场战斗就没输。
柳萱儿靠着墙，手指动了动。她体内一点灵力都没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可她看着云绮月，忽然笑了。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能行。”声音很小，像风吹叶子，却带着一种肯定的信任。
云绮月深吸一口气，想站起来。
她的腿发软，每动一下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钻心。但她必须站。她不能让别人替她扛。她扶着左臂，一点一点撑起身子，动作慢，但坚决。光点还在她身边飘着，虽然暗了些，但没消失。它们静静等着她的命令。
她抬起手，指尖再次亮起光。
首领站在原地，没马上进攻。
他看着她，像是重新打量对手。片刻后，他张开双臂，身上黑焰暴涨，比之前更浓，火焰里夹着哭喊声，像很多冤魂在里面挣扎。那些黑影纷纷扑向他，融入身体。他变得更高大，肩膀更宽，气息更重，像一座山压下来。
云绮月盯着他。
她知道下一击会更强。
她也知道，自己可能接不下第二次。
但她不能退。
她身后还有人。
她抬起手，把所有光点收回掌心，凝聚成一把虚幻的剑。剑是透明的，边上闪着星光，剑柄刻着一个古老符号，和她皮肤下的金纹一模一样。她握住剑柄，手指发白，掌心的血顺着剑身流下，被光吸走，变成一道红光。
风起来了。
不是自然的风，是两人对峙引起的气流。沙石飞舞，碎石悬浮，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
云绮月迈出一步。
脚下地面裂开，符文从她脚底扩散，照亮整片废墟。每走一步，光剑就更亮一分，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双坚定的眼睛。她不再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挡下来。
她继续往前走。
首领低头看她。
然后，他也动了。
黑色巨掌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大更厚，边上闪着黑色雷光，带着压垮一切的气势拍下。手掌还没到，压力已经让人喘不过气。
云绮月举起光剑，跳起来冲过去。
剑和黑掌撞上的瞬间，强光炸开。
一道巨大的光柱冲上天，撕开乌云，直达高空。大地震动，山都在摇，好像天地都在为这一击颤抖。光芒中，云绮月的身影很小，却很亮，像一条逆流而上的小船，明明前方是深渊，还是拼了命往前冲。
她不知道这一剑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她知道，这一刻，她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