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立于祭台之巅,吟唱引动天地异象,看似是全场的焦点,是唯一的执棋者。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场光芒万丈的祭祀,不过是她布下的、吸引所有明枪暗箭的巨大靶子。
真正的杀招,早已在她缜密的筹划下,于暗处悄然落子,如同夜空中无声汇聚的雷霆。
早在祭祀筹备期间,她就通过绝对隐秘的渠道,再次与占丙接触。她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抛出了对方无法拒绝的筹码。
“丙女,公上已亲口应允,若此事能成,妃之位,虚席以待。未来能在公上身边,代表占氏,乃至影响贞人氏族的,唯尔一人。”
占丙那双充满野心的眸子,在听到“妃之位”时,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她不再犹豫,果断与永宁立下盟约。同时,永宁也联系了占阮,许以占氏全部以及未来贞人之首的权柄。
于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祭台异象吸引时,在占氏戒备森严的禁地深处,由占丙和占阮精心策划的“意外”接连爆发。
先是守护核心阵法的莫名紊乱,几处关键传承密室的符简无故黯淡,甚至存放重要巫术简牍的秘库突然起火,虽被及时扑灭,却造成了混乱与猜疑。
这些事件看似不大,却如同蛀虫,从内部动摇着占氏引以为傲的根基,让他们无法在关键时刻全力支援公子启,甚至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来处理内患。
永宁从未将希望完全寄托于祭祀。她深知,绝对的权力需要绝对的武力作为后盾。
在她的建议和穿针引线下,公子受早已与强大的鬼方部族达成了联盟协议。
就在祭祀达到高潮,玄鸟显现,甘霖普降,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神迹般的景象中时,一匹快马冲破雨幕,直抵祭台下,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
“报——公上!沫邑已定! 恶来军与鬼方联军已完全控制沫邑要冲!吾军与鬼方骑兵已完成对殷都外围的战略合围!”
此消息如同无声的惊雷,在知情者心中炸响!
沫邑,殷都东北方向的重要屏障和粮仓,它的易主,意味着公子受不仅拥有了稳固的后方和补给线,更与鬼方联军形成了对殷都的钳形包围!
公子启和占氏,此刻已成了瓮中之鳖!
所谓的政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已然成了一个笑话。
这消息被公子受刻意压下,只为在祭祀最辉煌的时刻,给予对手最沉重的一击。
至于对于莘氏那些佩戴陨石玉珏、与太姒暗通往来的长老,永宁想出了一条堪称“釜底抽薪”又“风险共担”的计。
她既然推断出那陨石蕴含特殊辐射和能量,并且可能是自己身体异变乃至寿命隐患的根源,那么,索性就将这“危险”与“力量”共享出去!
她利用自己对星枢能量的掌控,小心翼翼地从星枢上,刮下了极其细微的一些粉末和更小的碎片。然后,她请顶尖玉匠,将这些星枢碎末镶嵌打磨成数十枚款式相近、却更为精致华贵的玉珏。
在祭祀前,她通过比干和箕子,以“感念诸位大人匡扶社稷之功,特以此蕴含天地精华之神玉相赠,可滋养身心,抵御邪祟”为名,将这批特制的玉珏,郑重地分发给了朝中所有重臣、宗室核心,乃至部分中立的重要贞人族长。
包括比干、箕子等人在内,所有人都收到了一块。他们感受到玉珏中那精纯而浩瀚的能量,只以为是永宁的神通和恩赐,皆欣然佩戴,引以为荣。
殊不知,永宁在心中冷笑:“辐射?能量影响?既然无法精确测量,那就大家一起承担!太姒想用陨石能量操控一切?现在朝堂重臣人人身上都带着星枢碎片,能量场相互干扰、相互牵制,看还如何精准操控!若这能量真有损寿元……那便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这一手,将朝堂上下几乎所有掌权者,都无形中绑上了她驾驭陨石能量的战车,也极大地扰乱了太姒可能通过单一节点进行的远程能量操控。
风险被分摊,而主导权,却牢牢掌握在能最大程度利用星枢之力的永宁手中。
当祭祀的辉煌达到顶点——玄鸟翔空,甘霖普降。
当暗线的成果接连引爆——占氏内乱,沫邑易主,合围已成。
当象征性的玉珏佩戴于所有权贵之身,形成无形的能量制衡网络。
整个殷都的局势,在永宁这明暗交织、虚实结合的多重手段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公子启阵营的士气和实力遭到毁灭性打击,内部人心惶惶。
支持公子受的力量空前凝聚,万民归心。
永宁站在祭坛上,身体因巨大的消耗而虚弱,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最明亮的星辰,俯瞰着这片因她而改变的大地。
她不仅仅完成了一场神圣的祭祀,更导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政治、军事与能量层面的综合博弈。
她以自身为饵,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将对手引入彀中,最终以摧枯拉朽之势,锁定胜局。
这一刻,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异数”或“药引”,而是真正执掌自身命运、并能左右一个王朝走向的棋手!
殷商的天空,随着这场祭祀,已然换了一片新颜。
祭台之上,甘霖仍沥沥而下,洗涤着殷都的每一寸土地,也洗涤着万千民众心中的阴霾与恐惧。
玄鸟的光影在雨幕中渐渐淡去,但那浩然正气与勃勃生机已然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祭祀已近尾声,万民仰望着高台上那素衣散发、宛如神只临凡的永宁,以及她身旁气度沉雄、天命所归的公子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与归附感。
然而,就在这庄严神圣、胜利在望的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分开雨幕,缓缓踏上了祭台的石阶。
是陆亚。
他不再是最初那个精明中带着偏执的模样,也不是后来被魔化控制的狂乱傀儡,更非刚刚恢复时的那般茫然虚弱。此刻的他,显然经过了精心的修饰,衣着整洁而庄重,甚至恢复了几分往日作为杰出时的清俊仪表。他的眼神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柔与坚定,一步步,在无数道或惊讶、或疑惑、或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向祭坛中央的永宁。
雨水打湿了他的鬓发,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深深地看着永宁,那目光复杂得令人心碎,有愧疚,有挣扎,有回忆,更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