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一片死寂,只有乳白色的柔光无声流淌,映照着众人脸上复杂的表情。守碑之灵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两条路,皆非坦途,甚至可以说,都是九死一生之局。
柳青青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她想起第七前哨营地废墟下的同伴,想起王岩老人决绝的背影,想起一路走来的牺牲与挣扎。若选择离开,固然有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可那些牺牲呢?营地覆灭的消息,他们这些残存者的存在,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淹没在这片死寂荒原中?
铁柱、阿木等人虽未言语,但眼中也充满了挣扎。他们渴望活下去,但更不愿让同伴的血白流,让“镇守”之名蒙尘。
石岳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具暗金色的遗骸,扫过基座上布满裂痕的“镇灵碑”残片,扫过塔外那片被守护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百丈“灵壤”,最后,落在身边这七张疲惫却坚韧、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脸上。
他的脑海中,闪过玄元古碑前的叩问本心,闪过“镇渊碑”下那浩瀚的封印,闪过王岩老人燃烧生命的最后一击,也闪过怀中那枚与镇守一脉息息相关的混沌碎片,以及自身那枚承载着守护与涅盘之意的道种。
薪火之续……薪火之续……
这四个字,此刻在他心中,重若千钧。
良久,石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前辈,请激活‘镇灵碑’,发出薪火传讯。”
“大人!”柳青青下意识地惊呼,眼中闪过不忍。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铁柱等人也猛地抬头,看向石岳,眼神复杂。
石岳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守碑之灵:“我等承‘玄元’之脉,受先辈遗泽,得‘薪火’指引至此。若为苟活,弃传承之责于不顾,弃同袍之血仇于不报,弃这万古守望之诺于无形,纵使偷生,道心何安?与行尸走肉何异?”
他顿了顿,看向柳青青等人:“况且,即便我等侥幸借那迁跃阵离开,落点未知,前途莫测,能否存活尚在两可之间。而激活传讯,至少能留下痕迹,让后来者知晓此地曾有人至,知晓第七哨所之殇,知晓‘虚’之威胁未绝,知晓……薪火未灭!”
他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那点侥幸的火焰,却也点燃了另一股更加炽热的、名为“责任”与“信念”的火焰。
柳青青眼眶泛红,但眼神逐渐坚定,她重重点头:“我愿随大人,传此薪火!”
“我也愿意!”
“算我一个!”
“死都不怕,还怕传个信吗!”
铁柱、阿木、赵小山等人也纷纷低吼,尽管声音带着颤抖,却无一人退缩。
守碑之灵颅骨内的光芒,在这一刻,似乎微微亮了一瞬,那苍老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与释然:“善……汝等……未负‘镇守’之名。既如此……老夫残躯,便为这最后一程,尽最后之力。”
它顿了顿,似乎是在凝聚最后的力量:“激活‘镇灵碑’传讯符文,需精纯玄元之力为引,至少需……凝液境后期修为,且需对‘镇守’真意有深刻体悟。汝等修为……皆不足。唯有……”
它的“目光”,落在了石岳身上:“汝之道种,虽微弱且异变,却深得‘守护’、‘净化’之精髓,更与‘镇渊碑’共鸣,蕴含一缕‘薪火’真意。或许……可以一试。但汝伤势沉重,强行催谷,恐有……道种彻底崩碎、魂飞魄散之危。汝……可想清楚了?”
石岳坦然迎向那两点光芒,平静道:“前辈无需多虑。石岳既承此责,便无退避之理。纵死无悔。”
“好……好……”守碑之灵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风中残烛,“既如此……老夫便……为汝……指明符文枢纽所在……并……以残灵为汝……稍作引导……之后……便看汝等……造化……”
话音落下,只见那暗金色遗骸盘坐的基座下方,一圈更加繁复、更加古老的银色符文,如同被唤醒的星辰,逐一亮起。光芒流转,最终汇聚于基座上方,那块“镇灵碑”残片之上。
残片表面的半个古符,骤然爆发出璀璨的暗金色光芒!与此同时,一道微弱的、纯粹由灵性构成的乳白色光流,从遗骸颅骨内飘出,缓缓注入石岳的眉心。
石岳只觉一股浩瀚、古老、却又极其温和包容的意念涌入识海,其中包含着关于如何以自身玄元之力,沟通、引动“镇灵碑”内部那最后一道“薪火传讯”符文的详细法门与关窍。这股意念传递完成后,那乳白色的灵性光流便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而遗骸颅骨内的光芒,则彻底黯淡下去,再无任何声息传出。
守碑之灵,履行了它最后的职责,将希望与钥匙,交予了后来者。残灵耗尽,归于永恒的沉寂。
石岳对着遗骸,再次深深一躬。然后,他不再犹豫,盘膝坐在“镇灵碑”残片之前。
“柳姑娘,诸位,为我护法。无论发生何事,不得打扰。”石岳沉声吩咐。
“是!”柳青青等人立刻散开,背对石岳,面向塔门方向,神情肃穆,如临大敌。尽管塔外荒原死寂,塔内安全,但他们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石岳闭上双目,心神彻底沉入丹田。那枚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涅盘道种”,如同感受到了主人决绝的意志,开始缓缓加速旋转。每一次旋转,都牵动着石岳全身的伤势,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道种核心,那一缕最为精纯的、融合了守护、净化、不屈、以及一丝源自“镇渊碑”的“镇”之意境的玄元道韵之上。
他以守碑之灵传授的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一缕道韵,透过指尖,缓缓渡入面前那块“镇灵碑”残片之中。
嗡……
残片轻颤,暗金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表面的裂痕仿佛在光芒中缓缓流动。一股古老、沧桑、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与使命的宏大意志,从残片中苏醒,与石岳渡入的道韵缓缓接触、交融。
起初,这股意志对石岳的道韵似乎有些排斥,因为他的道种并非纯粹玄元,还掺杂了混沌与涅盘之意。但随着石岳将自身关于“守护营地”、“抵御虚潮”、“传承不绝”的坚定信念融入道韵,那股古老意志的排斥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可与共鸣。
仿佛一位孤独守望了无数岁月的老兵,终于看到了后来者手中,那虽然微弱、却同样燃烧着不灭信念的火把。
共鸣越来越强。石岳感觉到,自己与这块“镇灵碑”残片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他的道韵,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残片内部那庞大而复杂的符文网络之中,顺着既定的轨迹,向着最核心的、那个代表着“传讯”的终极符文流去。
每前进一寸,消耗都巨大无比。石岳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一般,迅速虚弱下去。丹田内的道种,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表面的裂痕再次扩大,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咔嚓”声。
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冷汗浸透了衣衫。但他牙关紧咬,心神如同磐石,死死守住那一点灵光,维持着道韵的输送与意念的共鸣。
柳青青等人虽然背对着石岳,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股越来越宏大、越来越悲壮的能量波动,以及石岳那急剧衰落却又异常坚韧的气息。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紧武器的手心全是汗水,却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住塔门,仿佛门外随时会冲入千军万马。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
石岳渡出的最后一缕道韵,触及了“镇灵碑”残片最核心的那枚“薪火传讯”符文!
嗡!!!
整个“镇灵碑”残片,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般璀璨的暗金色光芒!塔内大厅,瞬间被这光芒充斥,所有玉璧上的符文也仿佛受到了感应,齐齐亮起,与碑文交相辉映!
一股宏大、悲怆、却又带着无尽希望与决绝的意念波动,以“镇灵碑”残片为中心,如同水波涟漪,又似无声的呐喊,轰然扩散开来!这波动穿透了塔身,穿透了百丈灵壤的屏障,甚至穿透了这片“沉沦荒原”上空那铅灰色的、仿佛凝固的天幕,向着无尽虚空的深处,以一种玄奥难言的方式,传递出去!
这波动中,蕴含着第七前哨营地的坐标与覆灭信息,蕴含着石岳等人一路走来的艰辛与选择,蕴含着守碑之灵最后的守望,更蕴含着“玄元镇守”一脉,那纵使身死道消、传承将绝,也要将最后一点星火传递出去的、不屈的呐喊!
薪火传讯,已成!
然而,就在这传讯波动爆发的刹那,异变陡生!
或许是传讯消耗了“镇灵碑”残片最后的本源,或许是触动了塔内某些早已脆弱不堪的平衡。在暗金色光芒达到顶峰的瞬间——
咔嚓!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从“镇灵碑”残片内部传出!紧接着,残片表面那些本就存在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扩大!暗金色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剧烈闪烁!
“不好!碑要碎了!塔也要……”柳青青失声惊呼,她能感觉到,整座“镇灵塔”都在剧烈震颤,塔身玉璧上流转的符文光芒急速黯淡,塔尖那团永恒的光球也开始明灭不定!
而更可怕的是,随着“镇灵碑”残片的崩碎和“镇灵塔”的动摇,塔外那片百丈“灵壤”的屏障,也开始剧烈波动、模糊!外面荒原那股令人心悸的衰竭死寂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地向内渗透、侵蚀!
与此同时,塔内大厅的一角,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然亮起了一个直径约三丈的、极其复杂玄奥的、由无数银色符文构成的圆形阵法图案!图案光芒明灭不定,极不稳定,边缘处的符文甚至在不断崩解、消散!
正是守碑之灵提到的,那处年久失修、能量几近枯竭的“短距虚空迁跃阵”!此刻,竟在塔体能量失衡的刺激下,被动激活了!
“迁跃阵启动了!快!带大人进去!”铁柱反应最快,大吼一声,转身就要冲向瘫软在地、气息微弱到极点的石岳。
“等等!”柳青青厉声喝止,她看向那光芒闪烁、极不稳定的阵法,又看了看外面正在迅速消散的灵壤屏障,以及塔内越来越剧烈的震动和“镇灵碑”即将彻底崩碎的景象,眼中闪过决绝,“阵法不稳,目标不明,带大人进去,万一……”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以石岳现在的状态,贸然进入这极不稳定的迁跃阵,恐怕凶多吉少。
“那怎么办?留在这里也是死!”阿木急道,外面衰竭气息已经渗透进来,让人感觉生命在飞速流逝。
就在这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之际——
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石岳,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混沌碎片,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古老的混沌气息,自主溢出,并未扩散,而是如同一层薄薄的纱衣,瞬间覆盖了石岳全身,并隐隐与他丹田内那枚即将彻底熄灭的“涅盘道种”产生了联系!
道种受到这股混沌气息的刺激,竟回光返照般,再次亮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光芒!这光芒,不再是纯粹的玄元或混沌,而是一种濒临破碎边缘、却异常凝练的灰白之色,蕴含着石岳最后一点不屈的意志,以及对“生”的本能渴望!
这灰白光芒与混沌气息交织,竟暂时稳住了石岳即将溃散的心神和生机!
也就在这时——
轰隆!!!
“镇灵碑”残片,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碎!化为无数暗金色的光点,四散飞溅,随即迅速黯淡、湮灭。
整座“镇灵塔”发出一声巨大的、仿佛哀鸣般的轰响,塔身剧烈摇晃,玉璧上的符文成片成片地熄灭,塔尖的光球也骤然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
塔外,百丈“灵壤”的屏障,如同泡沫般彻底破碎!无尽的灰暗与衰竭死寂,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
迁跃阵的光芒,在这一刻,也闪烁到了极致,阵法图案中心,一个扭曲的、不断变幻的、仿佛通往无尽虚空的光门,骤然成型!
“没时间了!走!”柳青青看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灰暗,感受着生命力的飞速流逝,一咬牙,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她不能看着石岳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所有人留下陪葬。进入迁跃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一把背起昏迷不醒、但被混沌气息和最后道种微光护住的石岳,对着其他人大吼:“进阵!快!”
铁柱、阿木、赵小山等人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不再犹豫,纷纷冲向那光芒闪烁、极不稳定的迁跃阵光门!
就在柳青青背着石岳,即将踏入光门的刹那,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已然光芒尽失、彻底化为枯骨的守碑人遗骸,看了一眼这即将彻底崩塌、被灰暗吞噬的镇灵塔,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与决绝。
然后,她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扭曲变幻的光门之中。
铁柱、阿木、赵小山,以及另外两名幸存者,紧随其后,身影消失在光门内。
最后一人,是队伍里一个年纪最小、名叫“栓子”的少年。他因为之前伤势未愈,动作稍慢,落在最后。当他冲到光门前时,光门因为阵法能量供应彻底断绝,已经开始剧烈扭曲、收缩、崩溃!
“等等我!”栓子惊恐地大叫,奋力向前扑去。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光门的瞬间——
光门,如同破碎的镜子,轰然溃散!连同整个迁跃阵的符文,一起化为点点流光,迅速湮灭在席卷而来的灰暗死寂之中。
“不——!!!”
栓子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镇灵塔”彻底崩塌的轰鸣,以及无穷无尽灰暗涌来的死寂里。
塔,碎了。
碑,毁了。
灵壤,灭了。
薪火已传,而守护此地万古的残灵与遗迹,也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归于永恒的虚无与沉寂。
只有那一道承载着希望与绝望的传讯波动,穿透了层层阻碍,向着未知的远方,孤独而坚定地传递出去。
而在那崩溃的迁跃阵最后一抹流光中,柳青青只觉得天旋地转,无边的黑暗与混乱将她吞噬。怀中石岳的身体轻若无物,被那层混沌微光包裹着,仿佛随时会消散。铁柱、阿木、赵小山等人的惊呼声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瞬间被虚空乱流撕碎。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坠落与撕裂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砰!砰!砰!
数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夹杂着痛苦的闷哼,打破了黑暗。
柳青青感到自己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她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第一时间摸索身边的石岳。触手一片冰凉,但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以及那层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沌微光,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她还活着,大人也还活着。
然后,她听到铁柱压抑的咳嗽声,阿木粗重的喘息,赵小山带着哭腔的呼唤:“青姐!铁柱哥!你们在哪?”
柳青青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不,更像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宽阔的地下裂缝或溶洞。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些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和零星的、嵌在岩壁中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矿石,提供着勉强视物的光源。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淡淡的、类似于腐朽植物与某种陈旧金属混合的怪异气味。四周是粗糙的、布满了水渍和苔藓的岩壁,脚下是凹凸不平、积着浅浅水洼的岩石地面。
他们似乎是从高处跌落下来的,头顶上方数十丈处,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的洞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虚空迁跃的扭曲波动,但正在迅速消散。
“都……还好吗?报数!”柳青青忍着全身酸痛,低声喊道。
“我……我还好,就是摔得有点狠。”铁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也在,腿好像扭了……”阿木吸着冷气。
“青姐,我没事,就是胳膊擦破了。”赵小山带着哭音,但还算镇定。
加上柳青青自己,一共……四人。
柳青青心中一沉,连忙借着微弱的光线清点。石岳昏迷在她身边,铁柱、阿木、赵小山都在,但……另外两名一起进入光门的幸存者,不见了踪影。
“老孙!大牛!”柳青青提高声音呼唤,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只有空洞的回音,无人应答。
那两人,恐怕在迁跃过程中,被虚空乱流卷走,或者……落在了其他地方。
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柳青青。又失去了两个同伴。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检查石岳的状况。石岳呼吸微弱但平稳,体表那层混沌微光已经消失,但体温正常,只是依旧昏迷不醒,显然伤势和透支远未恢复。
她又检查了铁柱和阿木的伤势。铁柱主要是摔伤和旧伤崩裂,问题不大。阿木脚踝扭伤,行动不便。赵小山只是皮外伤。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给大人和你们处理伤势。”柳青青当机立断。这溶洞情况不明,不宜久留。
四人(算上昏迷的石岳)相互搀扶着,借着岩壁上微弱的光源,艰难地在这条地下溶洞中摸索前行。溶洞蜿蜒曲折,岔路极多,他们只能选择相对宽敞、空气流动较好的一条路,小心翼翼地前进。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似乎有水流声传来,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更加巨大的地下空洞出现在眼前。空洞中央,是一条宽约数丈、水流平缓的地下暗河,河水呈深绿色,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提供了相对较好的照明。暗河两岸,是相对平坦的、覆盖着湿滑苔藓的岩石滩涂。
而在他们对岸,靠近岩壁的地方,柳青青的目光骤然一凝!
那里,竟然……散落着一些明显的人工造物残骸!
几截断裂的、布满铜锈的金属管道,半埋在淤泥里。一块巨大的、像是某种机械外壳的弧形金属板,斜靠在岩壁上,表面布满了蚀刻的、已经模糊不清的纹路。更远处,似乎还有几具……风化严重、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巨大骨骼残骸,看形态,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常见的妖兽。
“这里……有人来过?不,这些造物……不像是‘镇守之地’的风格……”柳青青心中疑窦丛生。他们到底被那个不稳定的迁跃阵,送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石岳,眉头忽然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嘴唇微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
柳青青连忙俯身去听。
只听石岳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传讯……已发……薪火……未绝……”
“此地……气息……古老……混乱……有……‘墟’的味道……”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柳青青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
“墟”的味道?那是什么?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对岸那些陌生的残骸,看向这幽深诡异的地下空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希望与更深忧虑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薪火已传,但他们这些传火之人,又坠入了怎样的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