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先是将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挥手示意韩嫣坐下后,紧接着手指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面前御案的边缘,目光也变得幽深难测起来。
刘彻这个样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萧非见此将头重新低下。
然而刘彻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与沉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那些刚刚燃起想要效仿韩嫣做法的众人热情。
众人面面相觑,想有的动作只能停下,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一时间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扰刘彻的思绪,只能再次屏息凝神,重新又开始静静地等待着。
清凉殿内重新恢复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重新低下头的萧非,虽然看不到众人的表情,但通过殿内重回寂静,还是能感觉到殿内气氛的再次变化。
萧非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殿内几个人脸上露出了羡慕甚至是一丝懊悔的神色,这些人似乎是在羡慕韩嫣抢得了先机,懊悔自己刚才没有更快一步站出来
萧非见此心中不由得暗自摇头,腹诽道:这些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只看到眼前的一点夸奖,却不想想这趟差事的凶险。梁国那是那么容易去查的?搞不好,就是一身腥臊回来,甚至......
过了不一会儿,刘彻似乎从沉思中恢复过来。
刘彻还像刚刚一样,并没有立刻对韩嫣的请命做出最终决定,而是先对着底下的众人,语气严肃地命令道:“众位爱卿,今日殿内所议之事,关乎宗室声誉,在未有定论之前,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若有违者,严惩不贷!还望你们谨记!”
殿下众人闻言心中一凛,萧非也立刻跟着众人一起齐声拱手应道,“臣等遵旨!”众人声音在安静殿内回荡。
声音停歇,刘彻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紧接着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点名道:“酂侯,韩中大夫,卫太中大夫,你们三人留下。其余人等,都暂且退下吧!”
萧非闻言抬起头,与被点到名的二人躬身应命,“诺!
而其他未被留下的官员,虽然心中好奇刘彻留下这三人要商议什么,但也不敢多问,纷纷行礼应,“诺!”后,说了两句吉祥话就依次安静地退出了清凉殿。
待其他官员退出后,刘彻吩咐了一声一会廷尉来了再进来通传后,殿内宦官也跟着退下,厚重的殿门立刻被宦官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殿内与外界隔绝开来。
此刻,清凉殿内只剩下刘彻,以及被他特意留下的萧非、卫青、韩嫣三人。
萧非看了一眼卫青和韩嫣二人,因为不知道刘彻留下他们干什么,顿时觉得殿内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加凝重了几分。
刘彻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萧非身上,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直接点名问道:“酂侯,你们三人中你爵位最高,现在也没有外人了。此事,你怎么看?不必有所顾忌,直言便是。”
萧非闻言心中暗暗叫苦,第一次觉得爵位高也不是那么好,又听刘彻如此问,知道这是非要听听自己的真实想法啊!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萧非略作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尽量委婉地话语回道:“陛......陛下,臣......臣以为,梁国之事或许多有隐情。梁王毕竟是陛下血亲,是一家人。而这封奏疏,虽言之凿凿,但终究只是一面之词,咱们也未曾与梁王当面对质。或许其中有些许误会,或是被人夸大其词也未可知。依臣之愚见,是否......是否可以先以训诫为主,派人私下询问梁王,晓以利害,令其自省?暂时......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兴师动众。毕竟,皇家体面,亦是国之体面,还是不要轻下定论为好。”
萧非知道自己这番话,可能与刚才殿内群情激愤要求严查的基调不太相符,甚至也与刘彻的想法不一样,并且还有可能让刘彻觉得自己是在和稀泥,或者有意偏袒梁王。但萧非权衡利弊,还是觉得在情况未明时,持重保守一些更为稳妥,再说了自己已经是列侯了,还是不要那么拼为好。
说完,萧非便微微垂下目光,一副等待着刘彻的反应的样子。
然而,出乎萧非意料之外的是,刘彻听完萧非的建议,脸上并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满或否定的神色,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紧接着目光便转向了卫青在此问道:“卫青,你呢?你对此事怎么看?”
卫青的态度与萧非颇为相似,只是拱手回道:“陛下,臣以为刚刚酂侯所言,不无道理。梁王之事,关乎天家亲情,处理起来确需慎重。臣觉得,在未得确凿证据之前,不宜过于张扬,以免伤了陛下与梁王之间的和气,也免被天下人非议皇室不睦,更免引起其他宗室布满。所以臣建议还是......还是将此事暂且搁置,如果陛下实在不放心,那么可以派人暗中查访,弄清真相,再行定夺,或为上策。”
刘彻还是没有表态,而是将目光最后落在了韩嫣身上继续问道:“韩嫣,你方才主动请缨,前往梁国,勇气可嘉。现在听了他们二人的意见,你怎么说?”
韩嫣闻言又见萧非和卫青都倾向于谨慎处理,与自己刚才激进的请命态度有所不同。
韩嫣眼珠微微一转,还是决定得调整一下自己的说辞说道:“陛下,酂侯与卫太中大夫二位大人思虑周详,臣亦觉得此事确需谨慎。或许......或许如果陛下派臣前往梁国,臣将会不必大张旗鼓,而是暗中查访,仔细探听虚实,将真实情况密报于陛下。若梁王果真行为有失,再请陛下圣裁决断。若其中确有误会,也可趁机化解,全了陛下与梁王之间的亲情。”
韩嫣最后依旧保留了自己愿意出力的态度接着道:“臣依旧愿为陛下效力,只是觉得或许可以用更为隐秘稳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