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西岸有个廖家村,村里有个后生叫廖永忠,读过几年书,为人耿直,最看不得欺压良善的事。这年夏天,连日暴雨,湖水涨了丈余,淹了不少农田,可县衙的税吏仍上门催缴,说这是皇粮国税,一文不能少。
廖永忠气不过,与税吏争辩了几句,反被安了个“抗税闹事”的罪名,挨了板子。养伤期间,他听闻湖东的赵家村建了座“鄱阳水府”,供着个自称“鄱阳神”的灵官,说是能保风调雨顺,可香火钱收得比官府还狠,穷苦人家缴不起,便遭祸事。
“这是什么神灵,分明是妖邪作祟!”廖永忠伤愈后,决定去赵家村看个究竟。
这日他来到赵家村,只见湖边有座新建的庙宇,青砖碧瓦,颇为气派。进门便见一尊神像,红面獠牙,手持钢鞭,神案上供着三牲果品,香火缭绕。几个庙祝模样的人正对一老农呼喝:“王老汉,你家三日的香火钱还没缴,水神爷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老农跪地哀求:“管事的,再宽限两日吧,湖里的鱼这几日都打不着,实在没钱啊。”
“打不着鱼?那是水神爷收去了!你再不缴钱,小心你家的渔船都沉湖底!”
廖永忠听得火起,上前理论:“神灵庇佑一方,岂有强索香火的道理?”
庙祝瞪他一眼:“你是哪里来的后生?敢对水神不敬!”
“敬不敬,看的是德行!这等行径,与勒索何异?”廖永忠越说越气,见庙中挂着一面“有求必应”的匾额,更是怒从心头起,抄起墙角的扫帚便去打那神像:“我今日便打你这欺世盗名的妖神!”
众人阻拦不及,扫帚已打在神像腿上。忽然庙中阴风骤起,灯烛摇曳,那神像的面目竟似扭曲起来。廖永忠不顾众人惊恐,扬长而去。
当夜回家,廖永忠便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见一红面金甲的神人闯入屋内,手持钢鞭指着他:“无知小子,敢毁我金身,断我香火!三日内必取你性命!”
廖永忠惊醒,浑身冷汗,只当是噩梦一场。谁知次日病情加重,浑身疼痛如鞭挞,家人才知惹上了祸事。请来郎中诊脉,却说是邪气入体,药石难医。
廖母急得焚香祷告,却无济于事。第三天夜里,廖永忠已气息奄奄,自忖难逃一死。昏沉间,忽见一青衣老者推门而入,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年轻人,你惹了那鄱阳神,他今夜便要勾你魂魄。”老者道。
廖永忠苦笑:“我行事正直,不怕他这等邪神。”
“好个正直后生!”老者点头,“我乃此地土地,知你为人。那鄱阳神本是湖中一妖蟒,借香火修炼,欺压百姓。我可救你,但需你答应一事。”
“老人家请讲。”
“我修为有限,难以降服此妖。你可往南三十里青峰山,寻一道观,观中清虚道长能助你。”土地公道,“我暂给你一道符护身,保你今夜无恙。”
说罢,老者取出一道黄符贴在床头,化作清风而去。当夜,廖永忠果见红面神人率阴兵而来,却被一道金光挡在门外,悻悻而去。
次日廖永忠病愈,依言前往青峰山。山路崎岖,行至半途,忽见一白狐受伤倒地,后腿被捕兽夹所伤。廖永忠心生怜悯,为白狐解夹敷药。白狐竟口吐人言:“恩公可是往青峰山求助?那清虚道长正是家师。我奉师命来接引,不料遭此一劫。”
白狐引领廖永忠至一道观,见一道长鹤发童颜,正是清虚道长。道长听罢缘由,叹道:“那妖蟒颇有道行,我虽能降他,却需一件法器—鄱阳湖底沉着一柄古剑,乃前朝镇湖之宝。你若能取来,方可除妖。”
廖永忠为难:“我一介凡人,如何入得湖底?”
此时,一旁的白狐道:“师父,我愿助恩公一臂之力。我家族与湖中老鼋有旧,可求他相助。”
清虚道长点头允诺,赠廖永忠避水符一道,白狐则唤来族中姐妹—一位青衣女子,名唤青娘,乃是修行百年的狐仙。
三人来到湖边,青娘掐诀念咒,不久湖面翻涌,一巨大老鼋浮出:“青娘侄女,唤我何事?”
青娘说明来意,老鼋道:“那古剑所在,正是妖蟒巢穴。我可带你们去,但湖中水族多受妖蟒胁迫,需小心行事。”
廖永忠服下避水符,随老鼋潜入湖底。只见水府宫殿连绵,虾兵蟹将巡逻,好不威严。老鼋带他们绕至后山一洞穴,洞中果然有一石匣,内藏古剑,寒光凛凛。
正要取剑,忽听一声大喝:“何方贼子,敢盗我宝物!”原来是那鄱阳神察觉,率水族围来。
廖永忠持剑在手,勇气倍增:“妖孽,今日便为民除害!”
双方战作一团,廖永忠虽有宝剑,但毕竟凡胎,渐渐不支。危急时刻,青娘现出原形—一只巨大白狐,口吐丹珠,助阵对敌。老鼋也召唤湖中正直水族反戈,一时间湖底大乱。
正当僵持不下,忽听空中仙乐阵阵,一道金光射入湖底。清虚道长驾云而至,手持玉拂尘:“妖蟒,你冒充正神,欺压百姓,今日因果已到!”
原来道长早算到此事,特请来南海龙王助阵。但见龙王现身,龙威凛凛:“鄱阳湖乃我辖境,容不得你作乱!”
妖蟒见真神降临,魂飞魄散,跪地求饶。龙王将其收回镇妖塔,又对廖永忠道:“你正直勇敢,可愿做这鄱阳湖新任水神,庇佑一方?”
廖永忠拜谢:“多谢龙王厚爱,但我乃凡人,尚有老母需奉养。只愿百姓安居乐业,不受妖邪之苦。”
龙王赞赏其孝心,便命老鼋暂管水府,青娘为辅佐。又赐廖永忠一道灵符:“日后若遇危难,焚符即报。”
廖永忠回到村中,将经历告知乡邻。起初众人将信将疑,但此后湖上风雨调和,渔民收获颇丰,那“鄱阳水府”庙也自然倒塌,才知廖永忠所言不虚。
更奇的是,每逢初一十五,总有一青衣女子在廖家附近出现,暗中相助。廖母察觉,问儿子可是遇上了仙缘。廖永忠但笑不语,心中却明镜似的—那青娘对他有意,时常化身前来探望。
一年后,廖母病逝。葬母次日,青衣女子登门:“恩公,如今尘缘已了,可愿与我共修大道?”
廖永忠想起湖底并肩作战之情,又感青娘一年来暗中守护,便点头应允。二人拜别乡邻,携手而去。有人说在青峰山见他们与清虚道长修行,也有人说他们成了鄱阳湖的守护神,护佑着这方水土风调雨顺。
每逢大雾天气,湖上渔民常见一对青衣男女立于云端,指引航向。人们都说,那是廖永忠与青娘在巡湖呢。而廖家村的后人,至今仍传颂着这位敢与邪神抗争的先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