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保姆车像一尾黑色的鱼,急速划破沉寂的街道,朝着城北云山墅的方向疾驰。车内,沈清梧紧紧攥着那两瓣冰冷的碎玉,指尖的伤口早已停止渗血,留下一个微小的红点,但那寒意却顺着血脉,直抵心尖。
她反复看着手机,没有谢栖迟的消息或来电。这不符合他平日的习惯。无论多晚,若知她今日有重要活动,他总会发来只言片语的问候或等待。此刻的沉默,与掌心碎裂的玉佩交织在一起,化作无边无际的恐慌,几乎要将她吞噬。
“再快一点!”她忍不住对司机催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车子终于驶入云山墅静谧的车道,停在那栋熟悉的主楼前。沈清梧几乎是推开车门,裹紧外套,踩着高跟鞋便疾步冲了进去。佣人看到她深夜突然归来,面露讶异,还未来得及问候,她已经快步上了二楼,径直冲向谢栖迟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猛地推开门——
谢栖迟正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暖意,只是那暖意之下,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阿砚?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庆功宴结束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平稳如常。
沈清梧站在门口,急促的呼吸尚未平复,目光在他身上飞快地巡视了一圈——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神情平静,眼神清明,不似有事发生的样子。那颗高悬的心,如同被骤然松开的弓弦,猛地一松,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酸软。
她几步冲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微凉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
“维瀚哥哥……你没事……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后怕的哽咽。
谢栖迟反握住她的手,力道温和却坚定,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有些不解:“怎么了?我没事啊。倒是你,手怎么这么凉?脸色也不太好。”
沈清梧这才想起掌心的东西。她摊开手,那两瓣断裂的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在灯光下折射着凄冷的光。
“你看……我的玉佩……不知怎么,突然就裂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意,“在车上,我想拿东西,不小心被它划破了手……我、我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
她语无伦次,将那份毫无道理却无比真实的心慌和盘托出。
谢栖迟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碎玉上,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一抹深沉的痛楚与了然极快地从眼底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想起自己体内那日渐加剧、如同附骨之疽的痛楚,想起医生隐晦的宣判,想起自己正在加速燃烧的生命……这玉佩,或许真的通灵,感应到了什么。
但他绝不能让她知道。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不过是一块玉而已。年代久了,质地或许起了变化,碰巧碎了。这也能联想到我出事?真是自己吓自己。”
他拿起那两瓣碎玉,仔细看了看断口,语气愈发轻松:“你看,断口整齐,更像是内部应力所致,并非外力撞击。别胡思乱想。”
他将碎玉轻轻放回她掌心,用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手:“阿砚,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跨越了……那么远的距离,还能在这个时空重逢,还能明白彼此的心意,还能像现在这样说话,还能看到你在台上发光……这已经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代表不了什么。只要我们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他的话语低沉而温柔,像一阵暖风,试图吹散她心头的惊悸与阴霾。
沈清梧仰头看着他平静温和的脸,听着他笃定的安慰,心中的恐慌渐渐被抚平。是啊,或许真的是她太过敏感,杯弓蛇影了。维瀚哥哥就在眼前,好好的。她用力点了点头,将脸埋在他膝头,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气息。
“嗯……你说得对。是我太紧张了。”她闷闷地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随之涌上。
谢栖迟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小兽,眼神却越过她的头顶,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深邃而复杂。
就在这温馨宁静、恐慌逐渐消散的时刻——
沈清梧放在一旁沙发上的手机,骤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晓芸”的名字。
这么晚了?沈清梧有些疑惑地拿起手机,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
听筒里,瞬间传来晓芸崩溃般的、带着剧烈颤抖和哭腔的尖叫,背景里是嘈杂混乱的人声和刺耳的警笛鸣响:
“清梧姐——!!出事了!爆炸!我们家……我们家爆炸了!傲天他……他还在里面!联系不上——!!!”
晓芸凄厉的哭声和话语,如同另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刚刚恢复平静的夜晚。
沈清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猛地从谢栖迟膝头抬起头,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谢栖迟也听到了听筒里漏出的只言片语,脸色骤然一沉,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碎玉的惊魂甫定,新的、更真实的噩耗,已裹挟着冰冷的夜风,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