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要不要的问题,而是个人生价值判断的根本。
遇见暂时迈不过去的坎,这是人生常态。
两种选择,一个是放弃,一个是坚持。
放弃不见得软弱,坚持不见得勇敢。
处境不同,在人生重大问题上,每一种选择,都值得尊重与思考。
见仁见智,正确和错误,这种老师用来挡住学生继续独立思考的词汇,不应该出现在成年人世界。
沉默良久,黄葵死灰一般的眼里,慢慢燃起火光。
那不是兴奋,也不是狂热,而是珍珠蒙尘后,拭净污垢的明光。
“哥,我说了你别生气。
虽然这次我和姐姐惹祸,但我觉得,我们没错。
我们只是没处理好这件事,不代表这件事做得不对。
那个冷丰就该五马分尸,剁成肉酱,还有他爹也不是个好东西,也该剁了!”
声调拔高三分,黄葵一口气说完,好似卸下千斤重担。
完事后,睫毛微微抬起,忐忑望向姜瀚文。
姜瀚文微微一笑,揉了揉对方秀发:
“傻丫头,这世上,不是话本上说的那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如果那样的话,大家都不蠢,谁会去作恶?
有的人说吃亏是福,那是因为他们喜欢占小便宜;
有的人喜欢宣传忠诚的价值,那是因为他们是被忠诚的一方……
你虽然百岁有余,还去人世混了几十年,可有些事,还是个孩子。
好人并不能有好报,坏人祸千年也是常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做好人做坏人,不影响报应,只有做强者,才能有好结果。”
听完姜瀚文的话,黄葵吐口而出:
“哥你放心,我会好好修炼,不让别人欺负我!
但我修炼,绝不是为了欺负别人。”
“哈哈哈!”
姜瀚文开怀笑出声。
爽朗笑声抟风而上,惊动林中飞鸟,纷纷展翅划过,投来好奇目光。
刚刚,他是刻意引导黄葵,想看看在对方心里,做一个“好”妖,到底有多重要。
对方已经给出答案,即使是代表寿命的修炼,也比不上她倔强认定的善良。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不管,但起码此时此刻是真心。
黄葵没有因为自己的误导和混淆视听,改变其志向。
她始终坚守自己原则,一字不改。
被质疑、被否定,这是人生必然。
真正的坚持,不是犟,而是在深思熟虑后,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的困难和结果后。
抱着大概率白费一生的悲壮矢志,毅然决然投入坎坷长路。
人生三岔路口,每一种选择,都有其可取之处。
可每一种选择,都对应不同人生。
现在的你,由过去的自己选择,现在的你,选择未来的自己。
选择流浪的结果,大多数是路死街头。
可选择温室,绝对成不了强者。
“丫头,弱者需要认可,强者定义世界。
凡事不问好坏,只问自己,想不想做,追寻本心。”
随着姜瀚文说完,黄葵心底那层疑惑揭开,体内压抑的灵气突然涌起。
原来,她哥一直都赞同自己做法,只是想看,她到底有多坚持。
她就说嘛,她哥肯定是好人!
静谧江面突然涌起数丈水浪,好似一条百米宽的巨蟒在水下搅动。
姜瀚文站在江边,慨然而立,明明没有说话,可在黄葵心底,一段带着庄严音律的话响起:
“水至柔,然百折不挠,滴水穿石亦水所归。
奔涌狂暴,渊潭齐静,随势不同,不改其质……”
一层细腻水灵气包围着黄葵,面对惊涛骇浪,此刻她首当其冲,弱小如风中残烛,随时熄灭。
江水化作栩栩如生的龙头,飞高数十米后掉头,从天而降,携带凶猛气息朝她咬来。
不避不退,肉眼可见,黄葵的身体表面多出一层宝蓝色荧光,整个人没了模样,化作水人。
以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这是人道,也是水理。
水龙一口吞下水人,冲入江中,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炸出数十米高的白色水花,巨大波浪冲击着两岸土石,发出啪啪脆响。
少顷,姜瀚文睁开眼,一道水滴凝成神秘符文出现在他掌心。
在符文边缘,还有一道蝌蚪大小的玄奥标记,好似某种友好的鉴别。
在他丹田上方,人像突破九百,达到一千零一丈。
要想自己掌握的东西更进一步,成为老师,将之教出,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老师想做,学生不好找。
天时地利人和,都需要凑齐。
这次,看似是自己帮了黄葵,何尝不是黄葵帮了自己?
姜瀚文望着水里自在游动的水波,嘴角微微扬起,里面有道不一般的气息在缓缓苏醒。
黄葵这次突破,不只是境界这么简单,还有那道麒麟血脉!
山坡上,收到命令,一棵棵苦杏树被挖出,装入储物戒。
得姜瀚文指导的两人下山,走到跟前。
“长老,您标记的十棵树都在这里面。”
姜瀚文接过储物戒,望着七分相像的两人,一个人影在他记忆中慢慢浮现。
“你俩认识张平吗?”他问。
“您认识我爷爷?”年长一位疑惑道。
怪不得有故人之姿,原来,都有孙子了。
“认识,你爷爷还好吗?”
“爷爷挺好的,已经闭关十年,出关的话,就能突破玉晶了!”说话间,隐隐带着兴奋。
姜瀚文脸上闪过错愕,当年那个连修炼都没踏上的小屁孩。
一转眼就要突破玉晶,将来要是能进一步成为通玄,那已经算得上绝对的人上人。
这已经比苍炎八成的话本主角,都还要励志。
称宗做祖,便是如此吗?
“给我说说你们张家吧。”姜瀚文一摆手,桌椅摆上,一路水壶开始泡茶。
叔侄俩对视一眼,由当叔叔的张中厅说起张家现状。
姜瀚文每个细节都会过问,不时微笑,喝着茶,两人倒是没有藏私太多,都说。
张平因为自身出身平庸,深知自己如今一切的得来不易。
他之下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现在由大儿子继承族长,其他两儿一女,男孩继续跟着大哥,在灵值夫和炼丹之间流连,女儿天赋不错,进了演武堂。
再往下的第三四代就多了,加起来有二十多人。
可是这二十多人里,得到重点栽培的仅有六人,其他人有三分之二留在药田里帮忙,剩下的三分之一,给了一笔可观的钱,遣出天机阁,到村里做富家翁,断掉联系。
张平不愧是做账出身,管理家族的法子和别人不同。
别人是以主家为核心,嫡系控制绝对资源命脉。
张平不然,他居然搞族产那一套,置了药田,交给其他人打理,族人只准定期领有限资源,做账的人外聘,请的是阁里信得过的老人担任,所有张家人都可以查账,确保自身利益。
若是修炼努力,尊老爱幼,哪怕进步慢,也能多领资源;
若是飞扬跋扈,一次警告,二次不改,直接赶出家族。
……
听完张平对张家的约束,姜瀚文对这位老手下有更多了解。
天机阁如今势力渐大,老人大都突破凝泉,天赋强的突破至玉晶,仗着境界和势力,难免有骄纵之气。
姜瀚文把心里苗头摁下,严肃望向两人:
“今天的事,包括你们爷爷,谁都不要说。
不然要是谁说出去,那就是给张家惹祸,怪不得我。”
两人慌了,一下子站起来:
“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