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传令兵站在外头低声说话。路明抬眼看他,没出声。
传令兵说三位大人已在厅外等候议事。路明点头,放下手中竹简。那上面刚写完一道指令,墨迹未干。
他起身走到门口,门外三人已列队而立。都是联合势力核心成员,平日分管军务、情报与外联。路明没多言,只道进来再说。
四人入内,门关上。屋中光线变暗,桌上沙盘清晰可见。六面小旗按昨夜布局摆放,匠盟、云台府居中偏左,铁脊寨与青崖门靠近己方阵营,寒芦观孤悬敌侧。
路明指向青崖门小旗。“影七昨夜回报,长老之子被逐是苦肉计。他们想脱身,但不敢轻动。”他停顿一下,“现在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三人静听。一人开口问:“派谁去?”
“九眼谍网里的老手。”路明从案下取出三封密函,“一个去铁脊寨,一个去青崖门,一个去匠盟。名义是通商谈判,实则是拉他们过来。”
他将密函分发下去。“条件都写清楚了。铁脊寨缺粮少器,我们允其每月从边境集市购取物资,免税三日。青崖门要自主权,我们在协约里加一条——不干涉其内部事务。匠盟那边,给一份锻器图谱副本,只限三年使用,不得外传。”
有人皱眉:“他们会信?”
“不一定立刻倒戈。”路明走到沙盘前,手指轻点三处位置,“但我们只要让他们犹豫就够了。一旦动摇,联盟就不稳。”
他又说:“寒芦观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必会派人去劝。所以动作要快,在对方说客抵达前,先把好处送到位。”
一人问:“万一他们两边收礼,最后仍站对面?”
“那就让他们两边都不安心。”路明声音不高,“我们在送出条件的同时,放出消息——寒芦观嫌铁脊寨战力弱,打算削减补给。这消息不必太真,只要让铁脊寨当真就行。”
另一个人明白了。“他们本就有旧怨,再这么一激,很可能当场翻脸。”
“对。”路明点头,“不是逼他们选我们,而是逼他们先和敌人闹翻。”
部署完毕,三人领命退出。使者即刻出发,各走隐秘小道,避开关卡耳目。
路明回到案前,翻开记录簿。他在“青崖门”一行写下“接触时间:辰时末”,又在“匠盟”旁标注“图谱交付方式:由代号‘灰雀’亲手转交”。
他合上簿子,盯着沙盘不动。
不到两个时辰,第一份回讯传来。送信人是潜伏在匠盟外围的眼线,用的是加密玉符。内容简短:匠盟执事接过图谱残页,反复查验,神色有变,当晚召集长老闭门议事。
路明看完,把玉符放入抽屉锁好。
第二份消息来自铁脊寨方向。说是寨主收到通关文书后沉默良久,次日清晨下令关闭南哨口,禁止一切外来使者通行。同时派出两队人马,沿旧道运送粮袋,标记为“自购补给”。
“这是拒了寒芦观的召令。”路明低声说。
第三份报文稍晚些到。青崖门方面称,长老以“门内整顿”为由,谢绝所有外来访客。其子虽仍在边境游荡,但已有门中弟子暗中接应,准备接回。
路明听完,提笔在沙盘边缘写下几行字:
匠盟——态度软化,暂守中立
铁脊寨——拒绝协同,实质脱离
青崖门——闭门自保,倾向靠拢
他划掉原先的“观望”标签,在匠盟与云台府之间插上一面黄旗,写“缓冲”。铁脊寨与青崖门前换上绿旗,标“预备同盟”。寒芦观依旧红绳缠绕,无人回应其联络请求。
午后阳光照进屋内,落在沙盘一角。路明伸手调整了一下面前的小旗位置,让匠盟更靠近中间线。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不是一人,是两人并行。脚步节奏平稳,应是例行汇报。
门推开,一名黑衣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新报。他低头递上:“匠盟今晨传出消息,允许我方商队进入北坊交易,时限五日。另有一事——寒芦观使者昨夜抵盟,被拒之门外,滞留三日未能入殿。”
路明接过纸条,看罢放入案上文件堆中。
“还有。”黑衣人继续说,“铁脊寨今日斩杀一名外来密使,尸首挂在寨门。经查,此人腰佩寒芦观信符,携带调兵文书,要求铁脊寨出兵两百,限期三日内集结。”
路明问:“文书内容确认了?”
“确认无误。要求他们配合主力,夹击我西北防线。”
“那就让这颗头多挂几天。”路明说,“顺便传话出去——凡拒敌令者,皆可得我方庇护。”
黑衣人领命退下。
屋中只剩路明一人。他坐回椅子,重新翻开记录簿,在最后一页写下战报摘要:
联势已破,四分其三。匠盟默许通商,铁脊拒发兵符,青崖闭门谢客。寒芦孤鸣,不足为惧。
他盖上印鉴,将文书封入竹筒,交给门外侍从送往各防线主将。
做完这些,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营地秩序如常,巡逻队走过校场,兵器在阳光下反光。
他没有关窗。
远处山道上有尘土扬起,似有人骑马疾行。应该是下一波消息来了。
路明转身走回案前,拿起炭笔,在纸上圈住“匠盟”二字。笔尖用力,纸面微微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