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门外吹进来,带起桌角一张纸片。路明抬手按住,目光仍盯着沙盘。
他把碎布重新拿出来,放在灯下看。颜色暗红,边缘焦黑,不是战火烧的,是符火燎的。这种火只在特定仪式里用,外人轻易接触不到。
他起身走到墙边,拉开暗格,取出玉牌。光点还在闪,西北方向那个没有停。他注入灵力,调出过去七天的移动轨迹。三条线交错而过,都在灰涧谷停留不超过两刻钟。来的人不同,走的路也不同,但时间卡得很准。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回到桌前,他铺开一张新图。炭笔划过,写下六个名字。北境匠盟、青崖门、落星阁、铁脊寨、云台府、寒芦观。每个名字旁边标上符号。有的画圈,有的画叉,有的打横线。
匠盟一向中立,但从不和外界势力往来。现在信环材质出自他们手中,说明已经有人开口。能让他们破例的,只有东西足够重要。
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如果敌人要联合别人,不会只找一个。他们会分散接触,不让任何一方知道全貌。这样就算有人反悔,计划也不会崩。
但他有办法。
门被推开一条缝,传令兵低声说:“三位大人到了。”
“请进来。”
三人走进来,站在桌边。没人说话。他们知道这时候不该问太多。
路明指着沙盘。“我们拿到的线索不多。一块布,一个信环,还有一段影像。影像里的人提到‘拖住主力’,说明他们的目标不是强攻,是等别人动手。”
一人皱眉:“那我们要先动吗?打他们联络点?”
“不能动。”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谈,也不知道谈成了什么。现在出击,只会让那些还在犹豫的人下定决心站到对面去。”
另一人开口:“可要是他们真联合起来,我们挡不住。”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联不起来。”
三人都看向他。
“不是去阻止他们见面,而是让他们不信对方。只要其中一方觉得会被坑,就不会真心合作。”
屋内安静下来。
“我们现在要做两件事。”他拿起炭笔,在沙盘两侧画出防线,“第一,加固西北通道,加设三层哨卡,夜间巡查改为双组轮替。第二,启动九眼谍网,盯住每一个进出灰涧谷的人。”
“那谈判呢?要不要派人接触?”
“不主动见,但要做好准备。我把可能被拉拢的势力分了类。”他指向名单,“A类是受过压迫的小门派,比如铁脊寨,他们恨外界势力,可以争取。b类是看重利益的,像匠盟、云台府,可以用条件换他们保持中立。c类是死敌,不必管。”
“怎么分清谁是哪一类?”
“看他们过去做的事。”
“可万一判断错了?”
“那就多留后路。对每一方都准备应对方案。想谈的,我们有礼;想躲的,我们不逼;想打的……”他顿了一下,“我们也有准备。”
一人点头:“我负责调整防御部署。”
“我去联系情报网旧部。”第二人说。
“名单梳理归我。”第三人接过纸张。
命令下达后,两人先走。最后一人停下脚步,“如果我们放出消息说某方要独吞好处,会不会反而激化矛盾,让他们更快联手?”
“会。”路明看着他,“但我们要选对时候放,也要选对人听。不是让所有人知道,是让关键的人听到。只要一个人起了疑心,话就会传开。”
那人没再问,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他一人。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北境匠盟”四个字。这个组织重规矩,轻立场。他们肯参与,一定是得到了无法拒绝的东西。敌人拿得出来,他也可以。
关键是比敌人更早一步。
他拿起炭笔,在匠盟标记旁写下一个词:**锻器图谱**。
这是他们百年未得的东西,也是他手里的一张牌。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稳。不是传令兵的节奏。
门开,一名探子走进来,双手呈上一份密报。“灰涧谷昨夜又有两人入庙,今晨离开时换了装束。守庙老者仍未出现。我们在附近找到这个。”
他递上一枚铜扣,样式老旧,表面有细纹。
路明接过,翻看了一遍。纹路是匠盟低级工匠的标识,只有内部流通时才会佩戴。这种扣子不该出现在那种地方。
他把铜扣放在桌上,和碎布并排。
探子等了一会,“是否要追查?”
“不。”
“那……”
“让他们继续盯着入庙的人。记下体貌、衣着、停留时间。不要靠近,也不要惊动。”
“是。”
人走后,他坐回椅子,把铜扣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很久。
然后他在沙盘上添了一条虚线,从灰涧谷通向匠盟东南小道。那是条废弃路,平常没人走。但如果不想被发现,就会选它。
他放下炭笔,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三更天,西北风起的时候,第一个接触的人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