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像淬了火的箭,扎进各营时,北凉军的营地瞬间炸了锅。
不是混乱的吵,是带着杀气的沸腾——
烛火还没熄,晨光已从东方渗出来,两种光搅在一起,照得将士们磨剑的动作格外清晰。
“刺啦”一声,长剑划过磨石,铁屑溅在冻土上,剑刃渐渐亮得晃眼;
有人把灵力灌进枪尖,淡金色的光顺着枪杆爬,把锈迹都逼成了飞灰,握枪的手青筋暴起,连甲缝里的冰碴都化了。
伙夫营的炊烟比往日早冒两个时辰,黑陶罐里的米粥“咕嘟”冒泡,香气混着肉干的焦味,往各营飘。
将士们捧着粗瓷碗蹲在雪地里,吃得狼吞虎咽,粥烫得呲牙也不松口——
碗沿的磕碰声、吞咽声混在一起,是战前最实在的底气。
有个断了半颗牙的老兵,把肉干掰成小块塞进怀里,嘟囔着“留着给东线的兄弟”,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人拍了后脑勺:
“先顾好自己,打垮联军有的是肉吃!”
医疗帐的布帘被风吹得“啪嗒”响,谢归雁正低头分草药。
她的指尖沾着甘草的碎末,把解毒的干草和驱寒的生姜仔细分开,用粗布包好,每个药包上都用炭笔写着“北境”二字,笔锋有些重,像是要刻进布里。
侍女递过捆药包的布条,她却顿了顿,望着帐外操练的身影——
多年前谢家的火光还在眼前,可掌心生姜的暖意更真切,北境要是破了,这世上再没地方能容下她,也容不下那些啃着冻粮的百姓。
她咬了咬唇,把药包捆得更紧了。
北线营地的雪地上,陆云许正握着一柄受损的长剑。
他指尖贴在剑刃上,九色灵光缓缓渗入,锈迹像遇到暖阳的雪,瞬间消弭,剑刃重新泛起寒光。
“燕兄,雪国残部退到寒粮寨就不动了,那里的冰封符文还没破。”
他把剑递给士兵,声音沉稳。
“明日进攻,你带轻骑用踏雪步绕后,烧他们的粮草,我正面破阵——你的快袭要够乱,才能引开他们的冰灵修士。”
燕无歇的折扇“唰”地展开,刃身泛着冷光,他用扇尖挑开一名士兵松垮的马鞍绳:
“放心,保准把雪国狗的粮囤烧得连灰都不剩!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啃石头!”
说话时,他的踏雪步下意识轻点地面,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像风吹过的痕迹。
东线黑风岭的空地上,林卫国的吼声震得雪粒往下掉:
“都把枪握稳!快攻阵讲究的是快、准、狠!”
长枪如林,随着他的口令整齐划一地刺出,金光在枪尖连成一片,像堵移动的光墙。
有个新兵的枪杆晃了晃,被林卫国一马鞭抽在枪杆上:
“握不住枪,就别想护住粮道!”
新兵脸一红,咬着牙把枪扎得更稳了。
南线望岳关,秦红缨的轻骑正换凉夏军的服饰。
灰色的衣料沾着点泥渍,看着和凉夏逃兵没两样,有人把折成小卷的流言传单塞进衣襟,纸片边缘磨得发毛,上面的字是林月萱亲笔写的,句句戳着凉夏军的痛处。
“记住,进了敌营别多话,把传单往炊帐、马厩里塞,听见动静就撤!”
秦红缨拍了拍一名士兵的肩,她的短刀还别在腰后,刀鞘上的红绸在晨风中飘着,像抹血痕。
西线黑石关,清剿残敌的将士已列好队。
净化灵力在他们的剑身上凝聚,像点点星光沾在刃上,有人往剑鞘上抹了点妖兽的黑血——
那是辟邪的法子,虽不顶用,却能安人心。
带队的校尉喊了声“检查装备”,甲叶碰撞声瞬间响起,没人说话,却都把腰杆挺得笔直。
宁无尘披甲出帐时,天边的鱼肚白已染成淡金。
玄铁铠甲上的霜气被晨光融成水珠,顺着甲缝往下淌,他望着营中此起彼伏的灵光——
北线的九色、东线的金黄、南线的暗红、西线的银白,与天边的霞光缠在一起,像把整个北境的希望都织在了一起。
多年前谢家柴房的火光、燕无歇踏雪奔袭的背影、谢归雁低头盛粥时泛白的指节,都在眼前晃过,他抬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剑鞘泛着冷冽的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战,必须赢。
数十里外的六国联军营地,却乱成了一锅粥。
燕云将领的怒吼声隔着雪雾传过来,骂凉夏军见死不救;
凉夏军的营帐里,有人正翻查青帝山修士的行囊,怀疑他们私藏了北凉的情报;
秦军的营门死死闭着,任凭外面怎么喊,都不肯开,营墙上的狼头旗耷拉着,没了往日的嚣张。
雪国溃退的消息像根毒刺,扎破了他们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裂痕越来越大。
黎明的寒风卷过荒原,北凉军的号角声再次炸响——
“呜——呜——”
雄浑得能撞碎晨雾。宁无尘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长剑直指前方,声音穿透晨霜:
“出发!”
数万北凉将士紧随其后,铁蹄踏碎晨霜的“咔嚓”声,像惊雷滚过北境。
阳光刚好刺破云层,陆云许的弑师枪爆发出九色灵光,无数长剑的金光与之交织,在灰茫茫的天地间劈出一道破晓的利剑。
各线将士按着合围战略,同时朝着联军营地发起总攻——
剑光刺破晨雾,马蹄踏碎残霜,《破军剑诀》的灵光在战场各处亮起,把六国联军的防线撕得粉碎。
北境的黎明,被战火彻底点燃。
号角声在四境回响,带着必胜的决绝,也带着守护的滚烫——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北凉的营寨,更是为了身后百姓灶台上的烟火,为了再也不会重演的谢家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