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厂区门口人来人往，上班的工人们络绎不绝。
何雨水刚走到轧钢厂气派的大门外，一个身影就直冲冲地拦在了她面前。
“雨水，我有事找你，你过来一下。”
于海棠阴沉着脸说道，伸手就想来拉何雨水的胳膊。
她这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旁边几个女工友都诧异地停下了脚步，看看于海棠，又看看何雨水
何雨水停下脚步，看着于海棠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更添了几分厌烦。
侧身避开她的手，眉头微蹙，“有事？我跟你，好像没什么事需要私下说的吧？
有事就在这儿说，我还要上班，没空功夫听你废话。”
她连眼神都没多给于海棠一个，抬脚就准备绕过去。
于海棠被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更挂不住了。
“何雨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昨天都是因为你，卫南大哥才跟许大茂打起来，才被李主任重罚，调回工业部去了。
他那么优秀，本来有大好前途的，就因为你……你快去跟领导说说，给他求求情啊，我……我看他那样，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停停！！打住！什么玩意儿？”
何雨水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下于海棠，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于海棠，你大清早的，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着？
要发癫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发癫，别在这儿拦着路污染大家耳朵。
张卫南跟许大茂打架，是他自己行为不当，冲动滋事，违反厂规厂纪。
按照规定处罚他，天经地义！
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照你这神奇的脑回路，别人喜欢我，他犯了错误，倒成了我的错了？”
“你……”
于海棠没料到何雨水说话这么冲，脸一下子涨红了。
何雨水却不给她插话的机会继续道：“那要是哪天有个杀人犯杀了人，被抓了说他喜欢我，是不是这人也算是我何雨水挑唆去杀的？
于海棠，你这脑子整天琢磨点什么呢？
没脑子就回家补补，别出来丢人现眼，还连累别人觉得咱们厂女工都跟你似的拎不清，就是个没脑子的叉烧包。”
旁边已经有工友停下脚步，低声议论起来，看向于海棠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和恍然。
是啊，张卫南自己行为不检点被罚，怎么能怪到何雨水头上？
这于海棠说的什么话！
于海棠被噎得胸口起伏，何雨水的话把她那套模糊重点、转移责任的把戏撕扯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周围人的眼神，又急又气，声音更尖了，试图重新占据道德高地：
“何雨水，你怎么这么说话，大家都是同事，卫南大哥平时人也不坏，就是……就是一时冲动。
你现在好好的，又没损失什么，可他却被罚得那么重，做人能不能大度一点？
得饶人处且饶人！
抛开事实不讲，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你要是平时态度好点，别那么……别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卫南大哥能那样吗？
若不是许大茂冒充你哥，他也不至于吃醋跟许大茂打架，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呵！”
何雨水简直气笑了。
“于海棠，我今天可算见识了什么叫‘抛开事实不讲’，你这本事跟谁学的？
跟你妈还是一大爷？
事实就是张卫南在工作时间、工作场合和许大茂打架、并违反了厂规厂纪。
事实就是保卫科和车间领导调查清楚后做出的处理决定。
你让我抛开事实？
那谈什么？
谈你的想象还是谈你那套‘受害者有罪’的歪理？谈厂里领导处事不公？
我态度好点？
我怎么态度不好？
是不是每个女同志面对不喜欢的人的纠缠，都得笑脸相迎、温言软语才叫态度好？
才不至于‘刺激’到对方？
于海棠，你也是女同志，你说出这种话，不觉得寒碜吗？
合着男人管不住自己，倒成了我们女人的不是了？
我们态度‘好’了，他们就得寸进尺怎么办？
我们态度‘不好’，他们犯了错还是我们的责任？
你这套说辞，跟旧社会那些‘谁让你穿得少’的混账话有什么区别？
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是打算自己把那半边天捅个窟窿，把咱们女同志都埋回去吗？
我看你得去妇联思想改造一下，都发癫了。
许大茂称他是我哥这事，合情合理，我们从小一个院长大的，邻居大哥哥嘛。”
这一番话，引经据典，联系实际，义正词严。
不仅驳斥了于海棠，更是戳破了一种潜在的有毒观念。
周围的女工友们听得频频点头，男工友们也有些面露思索和惭愧。
于海棠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卫南大哥挺可怜的。
雨水，你就不能发发善心，帮他说句话吗？
毕竟……毕竟他是因为你才……”
“因为我？”
何雨水截断她，眼神冷了下来，“于海棠，你听清楚了，也给我记牢了。
张卫南被罚，是因为他违反了厂里的规定，做了错事，不是因为‘喜欢’我，更不是‘为了’我。
你别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也别想把这份莫名其妙的‘人情债’扣在我头上。
我何雨水行得正坐得直，不欠他的，更不欠你的，你那么心疼他，那么替他着想。
你怎么不去找领导求情？
你怎么不拿出你的‘大度’去跟领导说，你愿意替他受罚？跑来找我啰嗦什么？
还有我要强调一点，我跟张卫南没有任何关系，什么牛马蛇神都别跟我沾别。”
“我……我怎么去说，我跟他又不熟……”
于海棠下意识地反驳。
“不熟？”
何雨水眉毛一挑，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不熟你在这儿替他抱不平抱得这么起劲？
不熟你心疼得不得了？
不熟你张口闭口‘卫南大哥’？
于海棠，你这关心来得可真够突兀的啊。
让我猜猜，是不是张卫南私底下找过你，跟你诉苦了？
许了你什么好处？
还是你觉得，帮他‘平反’了，显得你特别善良特别能，能在他哪儿获得他的好感？
然后在跟他处上对象，最后嫁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