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大防线送来的战报,让钟擎看得直摇头。
无语,是真的无语。
周遇吉带着不到二百人,在宁远堡硬是拼掉了三倍于己的敌人。
可宣府外面的边堡,却被建奴联军一口气踹开了二十多座!
周边的村子更是遭了大殃,鞑子烧杀抢掠不说,连地里的庄稼都给毁了。
最后统计下来,边军加上老百姓,死了一万五千多人,损失的财物根本算不清。
这份战报送到北京紫禁城,朝堂上立刻就炸了。
弹劾的奏章雪片似的飞,互相攻讦,推卸责任。
有人把火烧到了已经消失的熊廷弼身上,说建奴打宣大,就是为了救这个“阉党逆臣”;
更有人开始攀咬孙承宗,说他私下跟建奴有勾结,所以人家才绕过他的蓟辽防线。
赵南星、高攀龙、邹元标这几个东林大佬,
更是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钟擎,一口咬定他是“祸乱之源”,要求朝廷发兵剿灭这个“妖孽”。
魏忠贤看着朝堂上这些疯批差点都气笑了,
这帮逼这是喝了多少三鹿奶粉?三氯氰胺吃坏脑袋了?
不过,他们这次没把主要火力对准自己,倒也算是件“好事”。
听着他们对钟擎的疯狂攻击,老魏心里忽然冒出尤世功说过的一句话:
“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他现在觉得这话简直太他妈有道理了。
他冷眼看着那些唾沫横飞的大臣,心里暗道:
你们就可劲儿闹吧,跳吧,
等哪天鬼王殿下腾出手来,把你们一个个拎出来算总账的时候,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几个跳得最欢的名字,
牢牢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准备随下一班密使送往鬼川。
龙椅上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听着下面没完没了的争吵,越听越烦,还没等大臣们闹腾完,
猛地一甩袖子,直接宣布退朝,
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他的木匠作坊,估计是拿木头撒气去了。
皇帝跑了,烂摊子还得有人收拾。
魏忠贤压着火气,开始擦屁股。
当务之急,是换掉宣大防线那群废物。
这次老魏倒是真用了心,他没再只考虑是不是自己的心腹,
首要目标是得把宣大防线稳住,这后面就是京城,就是他魏忠贤的身家性命。
他很快拟定了一份新的人选名单:
宣大总督,总揽防线军政,用了天津巡抚毕自严。
此人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懂经济,会搞钱粮,
在天津整顿海防、督运粮饷很有一套,
让他来管宣大、大同、山西三镇的军需调配、城池修补和文官系统,正合适。
这人算东林外围,但办事踏实,能用。
宣府巡抚,分管宣府镇,用了兵部郎中李邦华。
这人熟悉九边防务档案,主张凭险固守,正好用来修缮宣府一带的长城,建立预警体系。
军事主官更是关键。
宣府总兵用了原延绥总兵麻承恩,他出身将门,
家里几代人都守宣大,熟悉蒙古人打法,在军中有威望。
大同总兵用了原甘肃总兵董继舒,这人擅长火器和骑兵配合,正好大同需要加强火器防御。
山西副总兵则用了麻承恩的堂弟麻承诏,让他守雁门关一带,形成纵深防御。
这套班子,文官用了能干事的,武将用了知兵善战的,
魏忠贤希望能尽快把宣大防线这个窟窿堵上。
至于朝堂上那些吵闹,他暂时懒得理会,先把实在事办好再说。
魏忠贤处理完朝务,回到值房,提笔给远在山海关的孙承宗写了封信。
信里除了照例询问蓟辽防务、粮饷可足等公务,
笔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提到,近日朝中有楚党余孽官应震,
联合高第、王在晋等人,纠集了一批言官、给事中,
正上书鼓噪,言辞激烈,攻击孙督师“勾结建虏”、“劳师靡饷”、“徒守无功”。
写完这些,他吹干墨迹,封好信函,嘴角扯动了一下。
他知道孙承宗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即便日后或许真要站在一条线上,
此刻也不妨碍他“如实”告知这些烦心事,给老家伙上点眼药,
想想那老家伙看到信时可能气急败坏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倒也有趣。
办完这些,魏忠贤回到自己府邸深处,屏退左右。
他从暗格中取出那个紫檀木小匣,打开,数枚鬼王令静静躺在明黄绸缎上。
他拈起其中一枚,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走到窗前,望着南方,脸上慢慢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狠厉的神情。
江南……是时候,开始落子了。
钟擎将魏忠贤的密报及朝堂反应说完,小会议室内安静了片刻。
他接着道:
“老魏这回对宣大防线的人事安排,算是用了心,上了道。
不管下次建奴再来时,这道新篱笆能不能完全挡住,至少也能崩掉他几颗门牙。
况且,东边还有林丹汗那头饿狼死死盯着,
代善这次占了点便宜,但损兵折将,
又被林丹汗敲了一闷棍,虽然后来撂杆子跑了,但他回去也得舔好一阵伤口。
努尔哈赤那老家伙,得了些甜头,也该消停一阵,
我估摸着他下一步,不是继续往西,
而是会加紧去勾搭漠北那群穷疯了的部落,想从北边再找补点力量。”
他看着地图上辽东位置的赫图阿拉,老野猪皮的“龙兴之地”:
“老奴这次能爆出十万兵,恐怕要顺便收拾黄台吉这个逆子了。”
钟擎说到这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话里却带着一种冷眼旁观的意味:
“不过,以黄台吉那个性子和他经营的那些路子,
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收不到风声。
说不定,咱们在这儿开会的时候,他已经带着能控制的心腹部众,撒丫子往东跑了。
朝鲜那边,山多林密,又离建州本部有段距离,倒是个暂时避祸、徐图再起的好地方。”
众人听着钟擎的分析,没人觉得他是真的“担心”黄台吉,反而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建奴内部有隙可乘,东部局势依然混乱,
而这正是辉腾军可以抓紧时间稳固自身、向西发展的窗口期。
“所以,”
钟擎总结道,
“东边的事,让他们自己先闹着。
咱们的眼睛,还是盯紧西边、北边。
河套,才是眼前看得见、也吃得下的肉。
各部抓紧整训,物资调配跟上,便是用兵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