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漩转得更快了。陈默刚落地，胸口就猛地一沉。一股力量从地下冲上来，狠狠砸在他的左肋。两根肋骨断了，他没出声，咬紧牙，右手紧紧抓住斩虚剑。
剑还在抖。
剑尖对着玉牌残片，他滴下的血还没落地，就被吸走了。
他抬起左手，八枚骨戒在头顶转，火线连成一张网，挡住了后面的冲击。但这张网撑得很吃力，每根火线都在晃，好像随时会断。
阿渔趴在地上，手指抠住裂缝边缘。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撕开通道，现在连抬手都做不到。血从指缝流出来，混进地面的黑气里。裂缝慢慢变小，光也越来越弱。
苏弦坐着不动，琴放在膝盖上。手指碰到琴弦，血沾了上去。他想弹一个音打乱血漩的节奏，可音刚响起一半，骨琴突然一震——裂痕往下又裂了一寸。
“别断。”陈默低声吼。
他知道苏弦能听见。
苏弦闭眼，改用一根手指拨弦。这次不是完整的曲子，只是一个高音，像针一样刺进空气。声音撞上血漩外圈，它的转动慢了一下。
压力轻了些。
陈默立刻侧身，背对飞来的碎石。一块尖石头划过肩膀，麻衣破了，他不在乎。他的眼睛只盯着阿渔的手，看着她的指尖重新泛出一点银光，慢慢把裂缝压回原样。
裂缝稳住了。
光又亮起来。
就在这时，天变了。
天上挂着的三轮月亮忽然一闪一闪，光不稳定。九溟上空的灵气翻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流动，而是像水烧开一样冒泡，往上冲。
苏弦睁眼。
他感觉不对，想停下不弹。
可手指动不了。
琴弦自己响起来，他的血浸透琴身，骨琴开始失控地共鸣。每个音都被放大，往四周传开。
陈默抬头，看见云层裂开一道口子。
一道灵气柱从天而降，直直砸向战场中间。
“快散开！”他大喊。
但他看到阿渔动不了。
他冲过去，一把把她拽开。人刚离开，灵气柱就轰下来。地面炸出一个大坑，直径有三十丈，周围的空间也裂开很多缝。几只靠得近的邪祟直接被撕碎，碎片卷进风里，没了。
风暴来了。
第二道灵气柱落下，偏了五丈。第三道、第四道接连砸中。五道灵气柱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旋转的风圈。风太强，睁不开眼。陈默站不稳，只能把斩虚剑插进石头缝里，才没被吹走。
更危险的是风里的东西。
有的是空间碎片，指甲盖大小就能切开护体灵光；有的是乱飘的神识碎片，碰到皮肤就像针扎进脑子。陈默眼前一花，差点看见枯河村着火的画面，他马上摇头，逼自己清醒。
他靠着大石头，把阿渔护在怀里。左手的八枚骨戒还在转，焚天骨狱展开一半，变成弧形屏障。骨头自己烧起来，热气挡住寒风和乱飞的神识。
阿渔缩在他胳膊里喘气，一句话说不出。
苏弦跳上一根断掉的石柱。这里看得清楚，能看到整个战场。他双手放在骨琴上，不再想控制它，而是静静听——听风的声音，听风暴的节奏。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七次呼吸后，风暴会停一下。那一瞬间，风停了，声音也没了，连空间裂缝都不再扩大。
他在等。
第七次呼吸结束，他用还能动的食指，轻轻拨了一下最细的那根弦。
一声清亮的音响起。
穿过风暴，传进陈默耳朵。
陈默立刻明白这是信号。
他低头看阿渔，她眼睛闭着，但还有呼吸。他伸手摸她腰间，找到一片温热的鳞片——这是她力量最后的痕迹。只要这片鳞还在，她就没倒下。
他抱起她，跳上一块浮在半空的岩石。石头不大，够两人站。他刚站稳，下一波风暴就来了。风吹得石头乱晃，他单膝跪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大部分冲击。
苏弦站在高处看着。
他看见风暴在移动。整个风圈慢慢向前推，目标是血漩中心。如果他们不动，迟早会被卷进去。
他再拨一次弦。
这次是一个长音，低低的，慢悠悠的。陈默听懂了：危险来了，必须走。
可去哪儿？
他看看四周。地上都是大坑，能站的地方越来越少。远处有几块浮岩，但被风暴隔开。硬闯过去，等于送死。
他低头看阿渔的手。
那只手贴着岩石底部，虽然没力气，但手指微微抖。她在感受地下的能量。
几秒后，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裂缝……还在……”
陈默马上明白——路没断。只要裂缝还在，他们就有机会靠近核心。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活到那时候。
又一道灵气柱落下，离他们左边只有十丈。冲击波让浮岩猛晃。陈默右手一滑，斩虚剑差点掉了。他赶紧换左手去抓，剑柄上有血，很滑，手指只蹭到边。
他重新握紧。
不能丢。
苏弦在断柱上调整姿势。十个手指都伤了，动一下就疼。但他还在听。他发现风暴前进有节奏：每走三丈，就会有一次能量下降。
他在等那个时间。
第五次能量下降时，他弹出两个短音。
陈默立刻行动。
他抱着阿渔，从浮岩跳到更高的平台。落地时膝盖磕在石头上，很痛，他忍着没叫。把阿渔轻轻放下，让她靠着岩壁。
她睁开眼看了一下他。
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他知道，她还在战斗。
苏弦从断柱跳下，落在他们附近的一块斜坡上。骨琴横在胸前，到处是裂痕。他坐下，手还是放在琴上。
三人重新站成三角形。
风暴还在转，但他们暂时安全。
陈默擦掉脸上的血和灰。左臂发黑的地方比刚才更大，已经到了肩膀。三根肋骨断了，每次呼吸都像刀割。嘴里全是血腥味，内脏肯定也伤了。
可他还站着。
阿渔靠着岩壁，右手慢慢抬起来，指尖有一点淡淡的银光。她把光按进地面。裂缝深处传来震动，说明通道还在。
苏弦低头看琴。
两根弦断了，剩下的也快不行了。但他还能弹。哪怕只能弹几个音，他也得继续。
他抬起手指，准备拨弦。
就在这时，天空的云突然被撕开，出现一个巨大的口子。
一道从没见过的青色灵气柱劈下来。
它没有砸向地面，而是直接击中风暴中心。
整个风圈一下子停住，接着扭曲变形。风乱了，速度更快，空间裂缝迅速蔓延。一块浮岩被撕成粉末，还没落地就没了。
陈默猛地扑过去，把阿渔整个人压在身下。
苏弦坐在原地，双手死死按住骨琴。
他知道，下一波冲击要来了。
他抬起手指，对准琴弦。
最后一个音，还没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