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背着阿渔走出通道，脚刚踩上高台地面，就停了下来。
他没再往前走。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焦味和铁锈味，但他一动不动。
阿渔的手还抓着他的衣领，手指很冷。她没晕过去，呼吸很轻。
“你能说话吗？”陈默小声问。
阿渔没马上回答。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有点散，但很快对上了他的脸。
“我听到了。”她说，“玄明子和敖烈在地宫说的话。”
苏弦靠在石壁边，一手撑着琴，一手按着胸口。他抬起头，声音哑：“你说。”
小狼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妖族少年站在它旁边，手里握着刀，眼睛盯着远处的黑塔。
陈默把阿渔轻轻放下，让她靠着自己。他伸手摸她的手腕，送了一点热气进去，护住她的心跳。
“他们说……八荒血祭需要两样东西。”阿渔开口，声音断断续续，“一是八枚骨戒，二是纯血龙女的精魄。”
苏弦手指一抖，琴弦响了一下。
“血罗刹不是真人。”阿渔喘了口气，“他是容器，里面有一个域主的分魂。真正的血罗刹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只是傀儡。”
妖族少年猛地抬头看陈默。
陈默没说话，眼神一下子变冷。
“还有……”阿渔咬了下嘴唇，“飞升之路没断。是被八大域主一起封住的。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真相，就说天梯塌了。”
苏弦慢慢坐直，把琴抱进怀里。他看着那根断掉的琴弦，声音很轻：“原来是这样。”
小狼低吼一声，尾巴绷得紧紧的。
陈默低头想着。他本来以为集齐八枚骨戒就能破局，现在才知道，敌人早就设好了圈套，就等这一天。
骨戒不是结束，是开启祭典的钥匙。
“玄明子也参与了？”他问。
阿渔点头：“他在地宫准备仪式，敖烈负责押送龙女血脉。他们说……只要引魂烛点燃，飞升之路就会打开。”
苏弦冷笑：“好大的野心。拿那么多人命烧一条通天路。”
陈默看向黑塔方向。那里有光，一闪一亮，像心跳。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我们得走。”他说，“但现在目标变了。不只是救人，还要毁掉他们的计划。”
妖族少年立刻站起来：“我断后。”
小狼已经起身，鼻子动着，耳朵不停转动。
苏弦伸手摸过琴弦，指尖流出血。他没擦，任血顺着弦往下滴。
“我能撑一段路。”他说，“但时间不长。”
陈默点头。他弯腰重新背起阿渔，绑紧铁链。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轻轻扫过脖子。
“你还记得什么？”他问。
阿渔闭着眼：“他们提到了‘眼’。说有人闯入核心阵区，‘眼’就会睁开，监视整个总坛。”
苏弦突然抬头：“等等。”
话还没说完，地面猛地震动。
不是小晃，是整片地都在抖。石头从墙上掉下来，砸到地上就碎成粉末。
陈默立刻蹲下，一手扶稳剑匣，一手护住阿渔。
小狼趴在地上，爪子抠进裂缝里。
妖族少年靠着墙，刀尖点地，站稳身子。
苏弦抱着琴，手指悬在弦上，脸色发白。
“来了。”他低声说，“不是巡逻，也不是守卫。是‘眼’睁开了。”
一股力量从地下冒出来，像有什么东西醒了。空气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困难。
陈默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
不是用眼睛看的那种，是一种被盯死的感觉，冷意从骨头里冒出来。
“不能留。”他说，“马上走。”
他刚要迈步，苏弦忽然出声：“等等！”
手指一拨，一声短音响起。
声音撞上空气，像打破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有东西跟着我们。”苏弦说，“不止‘眼’在看，他们已经开始调人了。”
陈默停下。
“多久？”
“三分钟内会有第一波人来。”苏弦说，“五分钟内，整个总坛都会封死。”
陈默看了一眼四周：小狼盯着前面，妖族少年握紧刀，苏弦坐在地上，手指还在流血。
“那就抢时间。”他说，“不绕路，直接走谷口。伏岭他们在东边接应，夜枭带了烟阵。”
他迈步往前走。
刚走两步，阿渔突然动了。
她抬手抓住他肩膀：“别走中间。”
陈默一顿：“为什么？”
“中间的路是陷阱。”她声音弱，“我被带进来时，看见有人走进去，然后……就没再出来。”
苏弦立刻抬头：“你记得路吗？”
阿渔点头：“左边第三条暗道，通往废炉区。那边没人守，因为……死过太多人。”
陈默马上决定：“改道。”
队伍立刻转向。小狼冲到前面探路，妖族少年断后，苏弦走在中间，一手扶墙，一手抱琴。
陈默背着阿渔加快脚步。每一步都疼，肋骨像被锯一样，但他没有停下。
走到岔路口，阿渔又开口：“右边那条……不要走。有埋伏。”
陈默直接往左拐。
暗道很窄，头顶是塌了一半的石头，脚下都是碎骨头和灰。空气里有臭味，还有一点血腥。
走了不到十步，苏弦忽然停下。
他把琴放在地上，两只手压住两根弦。
“怎么了？”陈默回头。
“前面有禁制。”苏弦说，“活的，会吸灵力。”
他闭上眼，手指轻轻一拨。
琴声很轻，但空气微微一颤。
一道影子从墙上滑过，像烟一样，最后缩进地缝，不见了。
“过了。”苏弦说。
陈默继续走。
刚迈出一步，地面又开始震。
这次更厉害。
钟声响了。
不再是之前的节奏，而是急促连响，一声接一声，像催命。
“最高追捕令。”妖族少年低声说。
陈默抬头看前方。暗道尽头有光，是月光照下来，照在一块歪斜的石碑上。
他知道，快出去了。
可就在这时，阿渔突然抓紧他的肩膀。
“陈默。”
他停下。
“玄明子……不是唯一的叛徒。”她声音很小，“还有一个……藏在天机阁里。苏弦，你认识他。”
苏弦猛地抬头。
陈默转头看他。
苏弦脸色变了：“谁？”
阿渔摇头：“我不知道名字。我只听见他们叫他‘执律者’。他说……一切都在计划中。”
苏弦手指紧紧掐着琴弦，指节发白。
陈默盯着他：“你知道是谁？”
苏弦没答。他低头看着琴，嘴动了动，没出声。
“现在没时间了。”陈默说，“先出去。”
他转身继续走。
暗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小狼钻过去后回头示意安全，妖族少年跟上。
陈默正要进去，苏弦忽然喊：“等等。”
他蹲下，把琴放地上，手指在琴面上划了一下。
一道裂痕出现，从中间裂开，流出暗红色的液体。
“琴在报警。”他说，“后面有东西追来了，很快。”
陈默回头看。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危险来了。
“走！”他低喝，一步跨进暗道。
刚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狠狠撞上石壁。
小狼低吼，妖族少年转身举刀。
陈默背着阿渔拼命往前冲。
前面光变亮了，出口就在眼前。
苏弦最后一个进来，回头看了眼。
他抬手，拨了一下琴弦。
声音很短，但整条暗道都震了一下。
碎石落下，堵住了入口。
“暂时挡住了。”他说。
陈默没停。他冲出暗道，眼前是一片荒原，月光照下来，大地白得像霜。
伏岭和夜枭已经在等。
“东边安全。”伏岭说，“烟阵准备好了。”
陈默点头。他低头看怀里的阿渔，她闭着眼，手还抓着他的衣角。
“我们走。”他说。
队伍开始移动。
走出十步，苏弦忽然停下。
他回头看向暗道方向。
琴身在震动。
他自己也在微微发抖。
“他们知道我们的路线了。”他低声说，“有人……在通风报信。”
陈默慢慢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小狼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妖族少年握紧刀柄。
伏岭站着不动，手按在地图上。
夜枭抬头看天，眉头皱着。
苏弦看着陈默，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们中间……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