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裂开的声音还在耳边,冷风从下面吹上来。陈默站在破口边,脚踩在碎石头上,低头往下看。
台阶往下延伸,每级都是灰白色的石板,上面有很多小裂缝。他抬手擦了下脸,掌心的血蹭到了额头,留下一道红印。
小狼先动了。它趴低身子,鼻子贴着地面慢慢往前走,耳朵不停抖动。走了三步突然停下,后腿微微弯着,尾巴紧紧贴住身体。
妖族少年蹲下来,手指摸向第一级台阶的边缘。轻轻一抠,一块石皮掉了,露出下面的符文——弯弯曲曲像蛇,闪着淡淡的青光。
苏弦靠墙坐着,随手拨了一下琴弦。只剩五根弦的骨琴响了一声,声音飘过台阶。青光闪了两下,就没了。
“有机关。”他低声说,“踩错一步就会触发。”
陈默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向阿渔原来站的地方,心里明白,她就在下面。
小狼继续往前。它用爪子轻轻点地,每一步都很慢。走到第五级时,前爪抬起来,身子压得更低。它回头看了陈默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叫。
陈默点点头。小狼绕开那块台阶,继续往下。
苏弦慢慢站起来,一手扶琴,一手撑墙,一步步走下去。走到第七级时,琴突然震动。他立刻停住,手指按住中间那根断弦。
空气变得很沉,好像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
妖族少年点燃一支香,插进台阶缝里。烟升起来,飘到一半就散了。他小声说:“毒雾被压住了,可以走。”
大家继续往下。
台阶两边的石壁上有脸的雕刻,样子扭曲,嘴张着却没有声音。每当有人经过,那些雕刻的眼睛就会微微发亮。
没人说话。脚步声被风吹走,只能听见呼吸和心跳。
终于到了底部。
是一间方形的屋子,四面都没有门。中间有个黑铁笼子,由十二根骨头柱子撑着。笼子外有一层紫色的光,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陈默一眼认出是阿渔。
她闭着眼,脸色很白,耳后的鳞鳍贴在皮肤上,没有光泽。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白袍,袖子已经被血染红。
他冲过去,却被一股力量弹开,摔在地上,肩膀撞到石头,闷哼一声。
“护盾是活的。”苏弦走过来,抬头看着紫光,“它吃阴气,也能挡住人。”
“怎么破?”
“要打乱它的节奏。”苏弦坐下,把琴放在膝盖上,“我弹《安魂引》,你找机会动手。”
他咬破手指,血滴在断弦上。那根弦轻轻颤了一下,竟然连上了。
第一个音响起。
声音撞上护盾,紫光晃了晃。笼子里的空气也跟着波动。
陈默盯着笼门上的锁——圆形的机关,刻满了反方向的字。他忽然想起村里邪祟身上的印记,和这个一模一样。
苏弦继续弹。
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护盾抖得更厉害,颜色也开始变淡。
第四声刚落,紫光裂开一道缝。
陈默立刻冲上去,左眼的骨纹亮起。火焰从他身上喷出来,拳头紧握,全身力气集中在手上,一拳砸向锁!
轰!
锁碎了,铁门弹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冲进笼子,脱下外衣裹住阿渔。她身体冰冷,呼吸很弱。他把她抱起来,贴在胸口。
“阿渔。”
她眼皮动了动,手指微微蜷缩。
“你……来了。”她睁开眼,眼神先是模糊,然后看清了他。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
“别说话,我们马上走。”
她摇头,嘴唇发抖:“听我说……我看见玄明子和敖烈……他们在地宫见面。”
陈默停下。
“他们说……八荒血祭需要八骨戒和龙女精魄。血罗刹不是真人,是傀儡,里面藏着域主的分魂。”
苏弦抬起头,手指停在琴弦上。
阿渔喘了口气,声音更轻:“飞升之路……没有断。是被人藏起来了。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真相。”
说完,她又闭上眼。
陈默抱着她没动。屋里很安静,只有香燃烧的声音。
苏弦放下手,指尖还有点抖。他小声说:“原来是这样。”
小狼突然低吼,毛都竖起来,死死盯着地面。
妖族少年猛地转身,看向来的方向,低声喊:“有动静!”
地面开始震动——不是脚步,是从地下传来的。十二根骨柱出现裂痕,顶部开始掉落。
灰尘从天花板掉下来。
“自毁阵法启动了。”苏弦站起来,抱紧骨琴,“他们发现我们进来了。”
陈默背起阿渔,用铁链把她绑在背上。她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很弱。
“还能走吗?”他问苏弦。
“能。”苏弦拨了一下琴弦,“但我只能挡一次。你们快点。”
妖族少年看了看出口:“原路回去,最多三十秒。”
“够了。”陈默迈步,踏上台阶。
小狼跑在最前面,耳朵贴着脑袋,时不时回头看看大家有没有跟上。
走到一半,上面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锁链在动,又像门在转。
“有人追。”妖族少年小声说。
苏弦停下,坐在第三级台阶上。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拨动两根弦。
声音扩散出去,形成一道透明的墙。空气有点扭曲,脚步声暂时听不见了。
“快走!”他喊。
陈默加快脚步,每一步都很稳。阿渔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子。
他们冲出通道,回到高台边。伏岭和夜枭已经在等,后面还站着几个妖族强者。
“东边有巡逻,三分钟后换岗。”伏岭说,“现在走,能躲开。”
陈默点头。他低头看阿渔,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
还在跳。
苏弦踉跄走来,琴掉在地上。他一手撑着膝盖,咳出一口血。
“你还行吗?”陈默问。
苏弦抬头,笑了笑:“死不了。”
远处钟声响了。一下,两下。
夜枭抬头看天:“第二班要交接了。”
“走。”陈默下令。
队伍开始移动。小狼带路,妖族少年殿后。伏岭带两个人往左边山脊走,准备引开守卫。
陈默背着阿渔走在中间。衣服被血和汗浸透,贴在背上。每走一步,肋骨都疼。
但他们没有停下。
穿过谷口时,阿渔的手指忽然动了。她抓住陈默的衣领,嘴唇微动。
陈默低头。
她说了两个字。
声音很小,他却听得清楚。
“小心……玄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