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珠子浮在空中，慢慢转动。陈默站着没动，右手还抓着剑柄，左手按在胸口。三根断掉的骨头扎得更深了，每次呼吸都疼得厉害。他盯着那个邪修的脸看——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已经晕过去了。
阿渔走过去，扶住苏弦的肩膀。苏弦盘腿坐着，手放在骨琴上，手指有点抖。刚才那首曲子弹得太用力，黑气刚退下，他又开始冒汗。
“别硬撑了。”阿渔小声说。
苏弦没说话，闭着眼拨了一下琴弦。声音很轻，像风吹树枝。但那颗黑珠子突然停住，不动了。
小狼趴在地上，前爪包着布条，耳朵一竖。它抬起头，鼻子动了动，低声吼：“这味道……和海底那个破庙里的一样。”
妖族少年立刻看向黑珠子，手摸进怀里握住镇魂钉。他没上前，眼神变了。
陈默慢慢蹲下，离邪修只有半步远。他伸手捏住对方下巴，把嘴掰开——嘴里什么都没有，舌头下面也是空的。这颗珠子是凭空出现的。
“他说了什么？”陈默问。
苏弦睁开眼：“我没听全。但用琴音能引出他的记忆，再试一次，他还能开口。”
陈默点头：“你来。”
苏弦深吸一口气，十根手指落在七根琴弦上。琴声又响起来，这次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守，而是慢慢地、一圈一圈传出去。
邪修的身体猛地一抽。
眼皮跳，喉咙咕噜响，嘴巴自己张开了。
“魔宗……总坛……”声音断断续续，“地下三层……血池……”
阿渔耳朵一动，悄悄靠近。
“龙女……是祭品……”邪修继续说，嘴角又流出黑血，“纯血……点燃命烛……才能飞升……”
陈默眼神变冷。
他一下子想起那一幕——阿渔被铁链锁着，躺在炼丹炉上，敖烈拿着刀站在旁边。原来不是要杀她，是要用她的血。
“谁下的命令？”苏弦一边弹琴一边问，声音很稳。
邪修的眼球在眼皮底下乱转：“八……大域主……要重开飞升路……需要龙族的血……一个都不能少……”
“玄明子呢？”陈默追问，“他在哪？”
“他给我符令……让我抢骨戒……敖烈在刑台等消息……”邪修的声音越来越弱，“任务失败……灭口咒就会发作……我活不到今天晚上……”
话没说完，头一歪，彻底死了。
苏弦停下手指，琴声戛然而止。他喘了口气，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刚才那段琴音，差点把他自己也拉进去。
“他说的是真的。”苏弦靠在墙上，“我能感觉到琴音里的回应，不是假话。”
陈默站起来，看着地上的黑珠子。它还在飘着，一动不动，表面的裂纹也没变。
“这是什么东西？”妖族少年走近，手里紧紧握着镇魂钉，不敢碰。
“不是法器。”苏弦摇头，“更像是装东西的容器，里面可能封着某种意识。也许是监视，也许是后手。”
小狼挣扎着站起来，绕着珠子走了半圈，忽然停下，龇牙低吼。
“别靠太近。”陈默一把抓住它脖子上的皮绳。
阿渔走到陈默身边，声音有点抖：“他们想用我的血点燃命烛？为什么是我？”
陈默没回答。他知道原因——她是纯血龙族，十八岁前没动过感情，血脉最干净。这样的血最适合当祭品。
他伸手把黑珠子握进手里。
不冷也不热，也不重，像一块死物。但他能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像心跳，又像呼吸。
“留着。”他说，“也许能找到线索。”
苏弦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片，递给他：“我把刚才的话录下来了。琴音就封在里面，以后可以放出来听。”
陈默接过，放进怀里。
远处传来脚步声。妖尊带着两个长老走过来，在五丈外停下。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陈默手里的珠子，脸色很沉。
“我族古籍里提过。”妖尊开口，“魔宗总坛下面有口井，叫‘幽冥锁龙井’。上古时用来关押背叛的龙族，后来变成血祭的地方。”
陈默抬头：“现在还在？”
“禁制很严，没人进去过。”妖尊说，“但这几年井口的封印松了，半夜常听到龙叫。我们一直以为是传说，现在看来……是真的。”
阿渔咬着嘴唇，耳后的鳞片微微发颤。
“她在下面？”陈默问。
“如果是血祭计划，一定在那里。”妖尊点头，“而且需要准备很久。她还没死。”
陈默握紧了剑。
苏弦撑着琴站起来：“我们现在知道三件事：第一，阿渔是祭品；第二，地点在魔宗总坛地下；第三，动手的人不止一个，玄明子、敖烈、八大域主都在背后。”
妖族少年插话：“我族边哨前几天回报，有邪修偷偷进入各域交界，专门抓有古老血脉的人。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白了。”
“这不是魔宗一个人干的。”陈默说，“是很多人联手布局。他们等了很多年，就为了等一个合适的龙女出现。”
阿渔抬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默没看她，目光看向远方——那是魔宗的方向。
“去救人。”他说，“然后把那些人一个个找出来。”
苏弦突然咳了两声，嘴角又渗出血。阿渔赶紧扶他坐下。
“你不能再用了。”她说，“刚才那首曲子已经伤到经脉了。”
苏弦摆摆手：“我还撑得住。只是……这珠子不能留太久。它随时可能被激活，或者自己炸掉。”
陈默低头看着手里的黑珠子。它还是静静飘着，没什么变化。
“先不毁它。”他说，“也许还能挖出更多东西。”
小狼突然抬头，鼻子猛嗅两下。
“有人来了。”它说。
大家立刻警觉。
妖族少年迅速贴出三张符纸，摆成三角形。阿渔站到苏弦前面，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陈默把珠子收进内袋，右手重新握住剑柄。
脚步声从东边传来，很快停了。
是两个妖族长老，背着长弓，胸前挂着族徽。
“奉妖尊之命。”其中一人抱拳，“送来总坛的地图和避障的方法。我们可以带你们一段路。”
妖尊走上来：“我派他们同行。总坛外面有九道关卡，只有我族老人才知道怎么绕过去。”
陈默看着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你刚才做的事。”妖尊说，“你破了千魂噬心阵，救了不少人。而且……”他顿了顿，“我族不想再被人当棋子用了。”
陈默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
苏弦把调音玉交给陈默：“这里面除了审讯的内容，还有我对珠子的感觉。如果它出问题，你会听到警告声。”
陈默收好了。
阿渔蹲下检查小狼的前爪：“伤口裂开了，得重新包扎。”
小狼哼了一声：“没事，还能走。”
妖族少年站在一旁，手里握着镇魂钉，眼睛一直盯着邪修的尸体。他总觉得，这个人死得太安静了。
陈默最后看了眼战场。
地上一片焦黑，是焚天骨狱烧过的痕迹。铁链垂在他脚边，血已经流干。他把剑背回肩上，麻衣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背上。
“出发。”他说。
没人动。
他们都明白，这一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阿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苏弦扶着琴，在妖族少年搀扶下迈出一步。小狼咬住皮绳，一瘸一拐地跟上。
妖尊派来的两个长老走在前面，展开地图。
“第一道关卡在三十里外。”一人说，“夜里才能过，白天禁制会醒来。”
陈默点头：“那就等天黑。”
大家原地休息，没人说话。
苏弦闭眼调息，琴放在膝盖上。阿渔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颗海露丹，犹豫要不要给他吃。
小狼趴在地上，耳朵时不时抖一下。它总觉得那颗珠子还在响，虽然谁也听不见。
陈默站在最前面，手插在怀里，指尖轻轻摸着那颗黑珠子。
它突然动了一下。